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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凉如水。

    他行走于无人的小径之上,偷眼打量着四周,生怕惊扰了这宁静祥和的夜晚。耳畔边回荡着不知从何地传来的低语与欢笑,那些活跃于都市夜晚的夜行者仿佛与他不是同一世界的人。

    孤寂如潮水般淹没了他,可这毫无意义。

    他满不在乎。

    也许某日在某个了无人烟的角落里永远地沉睡下去了,也不会有人发觉。这个世界上又有一个生命悄无声息的消失了,但那又如何?这个世界最不缺少的,就是像他这般微如尘埃的人。

    尘埃是不起眼,永远都被人遗忘的孤单的存在。

    “与尘,与尘。”

    好像有人在叫他的名字,那似乎已经是多年以前的事情了,现在的他只是卑微的尘埃而已。

    “我爱你。”

    一切都只是笑话而已。

    “对不起。”

    仅此。

    滴答、滴答。

    午夜的钟声在心底回荡着,卓与尘抬头,月色清冷,在云中隐隐约约,颇有种寂寞的意味。

    最寂寞的并不是月光。

    他面无表情,低下头自顾自地走着,忽然,平稳的步伐停了下来。卓与尘感觉自己的脖颈一凉,似乎有什么锐利的,冰冷的东西逼进了他,危险地露出了獠牙。

    “别说话……”微弱的声音贴在他的耳边,“带我到安全的地方去,不然,要了你的命。”

    卓与尘的脑子一时有些发怔,这是什么情况?谋杀?抢劫?

    但随即,他又放松下来,因为被军刀架住脖子而紧绷的身体也松懈了。自己有什么好争夺的呢?卓与尘有些无所谓地想,活着也不过是苟且偷生而已。

    “好。”他低声应允着。

    用刀架着他的人似乎没有料到他会答应的如此干脆利落,一时间竟有些愣怔了。片刻后,刀与卓与尘的脖颈来了一次愈发亲密的接触,卓与尘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脖子处的鲜血都在不安地涌动着。

    “快点……”接着,刀被收了起来,背后传来的声音有些低微了。

    卓与尘,男,二十六岁,单身。

    自由职业的家里蹲。

    过着单调乏味生活的卓与尘,在今夜,捡了一个拿着军刀威胁他的男人回家。

    回到了自己那间小的可怜的逼仄公寓之后,卓与尘打开灯,这才回头看了看之前一直用刀架着他的人。那是名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穿着一身迷彩服,身形高大健壮,卓与尘毫不怀疑这个男人能一只手终结自己的性命。

    微微垂了垂眼眸,卓与尘才发现,男人的胸口晕染着一片乌黑,还散发着一股铁锈味,莫约是已经将近干涸凝固的血迹。

    卓与尘转身。

    “别动!”男人站在他的身后,搂着他的腰身,凑到卓与尘的耳边低语着,用情人般的姿态说着威胁的话语,“不要想着报警或者求救,如果我想的话,解决你只需要三秒钟。”

    “你想多了,”卓与尘倒是没有被男人威胁性质的话语恐吓到,他推开男人,兀自在房间里寻找着,“你的伤不需要处理吗?”说罢,指了指男人的前胸。

    男人没有再说话了。

    卓与尘翻找了好一会儿,才从一处不起眼的地方翻出来一卷医用纱布和消毒酒精。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男人,开口说:“把上衣脱了。”

    沉默了一会儿,见男人没有动作,卓与尘便不再征求男人的意见。寻来剪刀后,卓与尘把男人按在了客厅的沙发上,直截了当地把男人那已经和血液一起凝结的迷彩服给剪开了。他坐在男人腿上,拿起一根棉签,沾了点酒精,轻轻地伸到了男人的胸前,替男人擦洗着狰狞的伤口。

    “你……不想问些什么吗?”男人忽然说。

    卓与尘的动作为停,不以为意:“问什么?我什么也不想问,只知道自己捡了个伤患,权当学雷锋做好事了。”

    “难道你不害怕我杀了你?”

    “又什么好怕的?死亡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事情,只是有的人早些,有的人晚些罢了。”

    “……那换个问题,你似乎很习惯?”

    卓与尘停了下来。

    “你指哪一点?”

    “帮人处理伤口,还有,坐在别人腿上什么的……”男人的语气有些尴尬了,毕竟卓与尘坐在他身上的姿势太过暧昧。

    恶劣地将手中的棉签与酒精瓶放下,卓与尘一把捏着了男人脐下三寸的命根。这动作一出,男人脸上的表情瞬间僵硬了。

    “我还有更习惯的事情呢,你难道想要试一试?放心,我技术很好的,能把你肏得腿都合不拢,浪叫到喉咙都哑掉,想试试吗?”顺手还捏了捏手底下那分量不小的家伙。

    男人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惊愕的神色。

    卓与尘哈哈笑了两声,重新将棉签拿起,给男人清理着伤口,接着拿起绷带,做着伤口的处理。那神情,好像刚才的动作只是男人自己幻想出来的一样。

    做好伤口的处理之后,卓与尘将男人带到了自己的卧室。

    “你今晚上睡这里吧,我在外面,有什么事叫我就好。”卓与尘抱着手,漫不经心地说着。

    男人张了张口:“……我睡外面就好。”

    “不放心?”卓与尘耸肩,自己进了房间,“随你便吧,沙发可以展开,棉被跟我过来拿,晚上睡觉别乱动,小心伤口裂开。”

    男人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卓与尘也并不在意,从自己的卧室里翻了床棉被丢了出来,又拿了套白衬衫牛仔裤:“你这身衣服估计也洗不出来了,穿这套吧,你比我高些,可能有点小,别太计较了。”

    接过衣物,男人看向卓与尘的眼神越发的古怪,仿佛是在看什么稀有物种一样。卓与尘也不在意,进了房间倒头就睡,徒留下男人待在原地,满心复杂。

    第二天早上,卓与尘起来后发现客厅里已经没有人了,甚至连昨晚上剪下来的属于男人的迷彩服碎片也消失地干干净净,好像昨夜未曾出现过这样一个角色似的。如果是以前的自己,说不定还会因为男人硬朗的外貌而有些心动,不过现在的话……只是个陌生人,何必在意?

    打了个哈欠,午夜发生的事情于卓与尘而言,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

    如同尘埃。

    仅此而已。

    被他捡回去的那个男人并没有离去,这倒是出乎了卓与尘的意料。

    在发现男人不见了之后,卓与尘回身睡了个回笼觉,一觉起来,他就闻到了一股……烧焦的味道。卓与尘一惊,顿时睡意全消,他赶忙跑到厨房一看,就见高大的男人正一脸尴尬地转头看着他,在男人身前的灶台上,还摆放着一个正不断发出糊味的不锈钢锅。

    “你搞什么飞机呢?”卓与尘抽了抽嘴角,上前关掉了煤气,接着动作熟练地将不锈钢锅揭开,随后……

    卓与尘的脸都绿了。

    男人低下头,似乎有些无颜面对江东父老。卓与尘冷笑:“我好心好意给你清理了伤口,还让你住了一晚上,结果你呢?以怨报德,这是想烧了我家厨房吗?”

    “不是,我只是……看你睡得很香,想给你煮点粥什么的。”男人的语气有些中气不足。

    “你太高看自己了。”

    将锅里糊掉的不明物体一股脑地倒进垃圾袋里,再系上口袋丢进垃圾桶,卓与尘将不锈钢锅放到水池里仔细刷洗着。

    等将锅清洗干净后,他才掺了些水,将锅放上灶台烧水。挥挥手让碍事的男人闪到旁边去,卓与尘从冰箱里拿出半瓢南瓜。菜板上菜刀咄咄作响,不一会儿便将南瓜切成了小块,等到水烧开后,先将淘好的米倒入锅中,等待会儿煮得差不多后再将南瓜倒入,熬制南瓜粥。

    期间,男人沉默地站在卓与尘的身后,一声不响地看着他。

    将南瓜倒下开始熬粥后,卓与尘才转身回头,看向男人。

    “你还不走?”卓与尘的语气有些不太好。

    低沉的声音里饱含着无奈与艰涩:“我……没地方可去。”

    “那关我什么事。”

    “你对我很好,让我昨晚上留了下来。”

    “那又如何?”

    男人没有再说话了。

    卓与尘看了看眼前穿着他的衬衣的男人。对方身量很高,比一米八的卓与尘还要高出一线,一身紧绷的腱子肌,让人不由得想到矫捷的黑豹。面容称不上多英俊,但很阳刚,男人味十足。

    “说什么报答的话就算了吧,”卓与尘挑剔地打量着男人,“我不喜欢太壮的男人,像你这样的,在床上一定跟个木头一样,我还是比较喜欢娇小些,浪些的。”

    那张阳刚的脸上顿时露出好像被羞辱了一顿了表情。

    “现在,滚出去,”卓与尘的声音有些冷,“昨天晚上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我也从来没有见到过什么穿迷彩服的伤病员,这样可以了吗?”

    男人不作声了。

    卓与尘也不在意,专心地熬起粥来。

    过了好些会,倍感自取其辱的男人才默不作声地离开了。

    漫不经心地将火关掉,卓与尘舀了两碗粥。他坐在客厅里,一边喝着粥,一边看着摆放着另外一碗粥却空无一人的对面。

    早就已经无所谓了,不是吗?

    何必期待,又何必对他人抱有幻想。

    就连最亲密的人也会背叛,更何况一个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