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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自知之明

    “张姑娘,张姑娘。”大夫提着纸包在她眼前晃了晃,这才唤回了她的思绪。

    “您要的药好了,切记要酌情用量,尽量能不用就不用。”

    “嗯,我知晓了。”张言儿伸手接过,眼眸一转,倏然问道,“我还需要一样药,劳烦你给我配一些。”

    ……

    当晚,北辰砚早早就回了主屋,陪林思棠用了晚饭。

    碗筷食盒都被撤了下去,北辰砚抿了口茶,淡淡抬眸看着她,“明日我让梧桐苑的大夫来一趟,给你把把脉。”

    “我好好的,把脉做何?”

    北辰砚睨她一眼,没有言语,起身去了窗棂前站着,夜色如墨,他心中却一片疏朗。

    依奂月所言,她早就把避子汤换成了坐胎药,那说不定此刻已经有了好消息也有可能。

    “我身边的知夏就懂岐黄之术,改日我让她给我看看即可,不用调动梧桐苑的大夫,大嫂身边离不得人。”

    说来奇怪,他这几日仿佛格外喜欢站在窗棂处,且一站就要小半个时辰,也不知在发什么呆。

    知书进屋请她去沐浴更衣,林思棠便随着她去了,等回来时,北辰砚也已沐浴更衣完毕。身着微敞的中衣躺在榻上看书。

    烛火的微弱映照在他那张轮廓分明,清隽无双的面容上,忽明忽暗,身躯修长健硕,称的上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她脚步顿了一瞬,美男子如画卷般撩人心弦,可那被褥下劲瘦腰身的力道,却令人承受不起,光是回忆就双腿发软。

    美则美矣,只可远观,万不可亵渎,否则她小命危矣。

    北辰砚见她站那迟迟不动,拧眉偏了偏头,“有人抓你脚了?”

    林思棠一怔,眨了眨眼,才蓦然反应过来北辰砚又是在奚落她。

    “抓也是抓你的,后院只有女鬼,没有男鬼。”

    “伶牙俐齿。”他唇角却勾起了一抹笑,朝林思棠所在的方向伸出了手,“过来。”

    她心里咯噔一下,“我累了,想休息。”

    “你不过来怎么休息,躺地上吗?”北辰砚拧眉看着她。

    “……”

    林思棠抿了抿嘴,“你……不去软榻上睡吗?”

    话音一落,北辰砚脸就拉了下来,合上书本,淡淡看着身着中衣,勾勒出曼妙身姿的女子。

    “我……我的意思是,你不是生我气吗,不去软榻上睡吗?”

    北辰砚依旧不语,深沉幽暗的视线落在了她没有拢好的衣领间。

    细腻瓷白的肌肤还挂着盈盈水珠,顺着凸起的缝隙一滴一滴流了下去,乌黑发丝随意松散在脑后,被窗棂捎进来的清辉照着。

    “你在赶我?”北辰砚将书本放在小几上,掀开被子下床,一步步走向她。

    “前几日以命相逼让我宿在主屋,如今才一夜,就穿上衣服不认人,想赶我走了。”

    那双幽暗如深渊的眸子紧紧锁着林思棠,说话拖腔带调,好似她就是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一般。

    “你……你胡说什么?”他往前走,她就后退,小脸都是震惊,“我留你在主屋,哪里是那个意思。”

    说的好像她留他,就是为了昨夜的鱼水之欢一般。

    “你说不是就不是吧。”他勾起一抹笑,豁然伸手一拉她的手腕,将人摁在了怀中,目光顺着那水珠流淌的缝隙下移。

    唇瓣贴在她耳廓上,“有句话叫,请佛容易送佛难,不知夫人可有听说过。”

    “……”

    她只是稍一走神,眼前就一阵天旋地转,陷在了柔软的锦被中。

    林思棠闭上眼睛,面上浮现一副赶赴刑场的无奈悲戚。

    “你慢一些,不然明日软榻都不给你睡。”

    北辰砚手指挑开她腰带,冷笑一声,“爷刚给你几分颜色就开染坊了,得寸进尺的女人。”

    不待她还嘴,他就堵住了那张气死人不偿命的小嘴。

    夜深人寂,林思棠拥着被子累的睁不开眼皮,手指头都懒的动一下。

    北辰砚幽幽声音不断提醒,“明日记得喝药,别忘了~”

    “滚~”

    她从口中呢喃出这个字,就沉沉睡了过去。

    翌日,她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才幽幽转醒。

    知书听到动静进屋,将帷幔撩开挂于两侧,见林思棠半睁着眼皮,横躺在床上发呆,不由一笑。

    “奴婢给姑娘备了汤浴,你泡一泡,能舒缓些。”

    “嗯,还是知书贴心。”林思棠伸了个懒腰,“嘶”了一声,动作僵在了那里。

    “姑娘慢一些。”知书红着脸不去看她身上的痕迹,轻手轻脚扶着她下床去泡汤浴。

    “姑娘,有人来报,昨日来墨香居验汤药的那个大夫昨日起夜时摔断了腿,回家养伤了。”

    “嗯?”林思棠沉在水桶中,舒服的闭上眼睛,“怎么回事?”

    “奴婢也不知,来人是这般禀报的,奴婢想着……这事也太赶巧了些,昨日刚来了墨香居,夜里就摔断了腿,姑爷可别以为是咱们买通了大夫,使的手段。”

    林思棠用手舀起汤水,淋在身上,“人是他找的,我如何能未卜先知。”

    “你让人探探,看究竟是意外,还是怎么回事。”

    “是,姑娘。”

    在浴桶中泡了足足小半个时辰,林思棠才一身轻松的出浴,更衣梳妆。

    身上红痕虽依旧可怖,但胜在那股酸疼已经消散。

    今日天气不算太热,收拾妥帖后,她就带着知书想去小湖那走走,只是刚一出门就被一道戏谑的声音吸引。

    “呦,看来辰砚体力不错啊,都中午了,嫂嫂才舍得起。”

    林思棠循声望去,就见有过一面之缘的孟珏倚靠在一旁的廊柱上,风流的桃花眼满是调笑,手上拎着两个酒坛。

    找北辰砚喝酒的?

    “孟公子。”

    孟珏收起了吊儿郎当,拱手一礼,“见过嫂嫂,我这人浪荡惯了,有冒犯的地方,嫂嫂可别放在心上。”

    “不打紧。”林思棠一笑,纤纤玉指一指门口蹙着眉的奂月,“她是辰砚的人,会一五一十禀报她主子知晓的。”

    奂月用力点头,一脸不高兴的瞪着孟珏。

    那些没轻没重的孟浪之语,岂是能对着她家少夫人说的,看公子知晓不收拾他。

    “……”孟珏摸了摸鼻子,一脸尴尬,“在下一时失言,一时失言。”

    林思棠没再理会他,领着知书去了水湖边吹风,她喂了好些日子的金鱼也不知饿瘦了没有。

    孟珏精明锐利的眸子闪了闪,正要提着酒坛去书房,奂月却快他一步小跑了过去。

    “……奂月,不带你这样的,我给你银子,你别胡言乱语啊。”

    奂月哪是那抠搜孟珏几个铜板能收买的。等孟珏到书房时,奂月已经告了状出来了。

    她瞪了孟珏一眼。

    孟珏眼皮跳了 跳,正此时,阿守走了出来,幸灾乐祸道,“孟公子,我家主子让您滚进去。”

    “……”孟珏恶狠狠瞪了阿守一眼,将酒坛子塞他手上,“小小年纪不学好,当心没有姑娘瞧得上你。”

    “那就找男人,谁规定一定要是姑娘才能过日子的。”

    孟珏恶寒的抖了抖身子,立马走进了书房。

    北辰砚正处理公务,只是抬头看他一眼就又垂下了眸子。

    孟珏嘿嘿一笑,“我只是……开个小小玩笑,下一次,下一次再来,我一定把嘴放家里,人来找你喝酒。”

    “嘴放家里,孟公子用什么喝酒?”阿守乐开了花,笑着揶揄,“倒着喝吗?回家再从嘴里吐出来。”

    说完呵呵呵的笑了起来,孟珏脸一青,咬牙切齿的瞪阿守一眼,对北辰砚告状,“辰砚,如今是不得了,你的手下都能欺负嘲笑我了,我是跟着你卖命,不是被欺负的。”

    北辰砚终于放下了卷宗,抬眸看向斗嘴的两个人,冷冷道,“都闭嘴。”

    二人立即缄其口,一眨不眨的望着他。

    他看了阿守一眼,阿守拱手,退了下去。

    孟珏收敛了吊儿郎当,那张满是风情的脸罕见的严肃,“你派人急匆匆请我过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嗯。”北辰砚轻应,又似笑非笑道,“考验考验你的体力如何。”

    “……”孟珏面色一僵,讪讪笑着,“都说了下次不敢了,你怎么还过不去了呢。”

    北辰砚却一脸肃色看着他。

    “你……”孟珏后退一步,脸色古怪道,“该不会是要我牺牲美色,使什么美人计吧?”

    “牺牲美色谈不上,只是体恤你这些年辛苦,送你一个小妾。”

    “……”孟珏唇线拉直,歪着头一脸无语的看着北辰砚。

    “我就知晓你准没什么好事,你说说啊,这些年我替你收拾了多少烂桃花,什么奇形怪状都给抬我后院了,我也是要娶媳妇的,往后还怎么说好人家的女子。”

    北辰砚不理会他的抱怨,眸子倏然变的阴冷,“这次不同往次,得……板上钉钉,生米煮成熟饭才行。”

    “什么?”孟珏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你……你要我假戏真做,当真同那女子……”

    北辰砚幽幽看着他,语气嘲讽,“这青州勾栏瓦舍中的女子,没有一百也有八九十都是你的红颜知己,有露水情缘,多一个少一个予你而言有何差别。”

    “那小爷也是有原则的,不是什么女人都能看的上的,小爷是人,又不是马,随便想怎么配就怎么配。”

    抱怨过后,孟珏又恢复了正经,“事予我倒是不难,只不过你应知晓我什么性子,一旦进了我后院,那可就是守活寡的命,一辈子都再难有翻身之日了。”

    北辰砚一脸淡然,“那是你的事,就算日后随便扔哪个庄子上,只要吃喝不愁,就算对的起她了。”

    孟珏点点头,突然好奇起来,“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竟能让你北辰砚厌恶到此等地步,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

    北辰砚冷冷的视线投向孟珏,孟珏这才反应过来说错了话,乖乖的住了嘴。

    “我没有杀她,留她一条性命,已是心慈手软了,君子坦荡,爷从不使卑鄙手段,不过是……顺势而为,若她咎由自取,便是自食恶果。”

    孟珏挑了挑眉,“好吧,都随你,不过一个女人而已,于我而言,多一个少一个都无所谓,小爷有的是银子,看在你的份上,不会让她遭什么罪的,只要不出什么幺蛾子,锦衣玉食,奴仆成群,爷都给她。”

    北辰砚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孟珏却被这一眼看的心中莫名一抖,这是什么意思?

    “北辰砚,那女子不是丑八怪吧,可别是有什么毛病?”

    “没有。”

    北辰砚看着他,眸子幽深,“只是……会有些闹腾,不过放眼青州,也只有你这个风花场月的浪荡子能降的住了。”

    “那是当然,这青州,就没有我孟珏拿不下的女人,你就等着看好了,绝不会让她再缠着你。”

    他拍着胸脯保证,又挤眉弄眼的道,“北辰砚,我都为你做出这么大牺牲了,你是不是该表示表示?”

    “我听闻前些日子,青州有人贩卖私盐……”

    北辰砚目光一凛,凝视着孟珏那双直放金光的眼。

    “此事关乎京城高官,非同小可,你难以掌控,若为了几两碎银丢了命,可是得不偿失。”

    一听,孟珏立即歇了火,“行吧,我还想着能从中捞上一笔呢。”

    北辰砚面色发沉,“这话,是你该当着我的面说的?”

    “都是兄弟,不打紧。”

    “对了,你给我的那个小徒弟,资质甚是不错,如今生意做的很是红火,一个女子如此有经商天赋,当真是世间罕见。”

    “那是我夫人的陪嫁丫鬟,你莫打主意。”北辰砚幽幽警告。

    “你说什么呢,我孟珏是那等人吗,对这等有才华的女子,我只会欣赏,不会糟蹋的。”

    北辰砚冷笑,“你也知是糟蹋。”

    倒是有自知之明。

    ——

    林思棠从小湖那回来,就见玄枫,奂月来来往往,似乎很是忙碌,不由问道,“你们做什么?”

    二人齐齐福了福身,“少夫人。”

    奂月接着道,“回少夫人,孟公子今夜要在府上留宿,同公子对月饮酒,宴席设在了院中,奴婢正准备呢。”

    林思棠朝不远处的花架树下望了一眼,桌椅板凳,花卉摆设,都已布置妥帖,皆正对着月亮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