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第86章 世子天上难安

    “嬷嬷,我只是一时疏忽失职,绝没有要害大嫂的想法,你相信我。”

    许嬷嬷看着她那张憔悴的脸,无奈的叹了口气,“姑娘从到北王府就是老奴一手带大,说句僭越的,老奴拿您当亲生女儿一般,自然是信您的。”

    “只是如今王妃,二公子都在气头上,您就先委屈一阵,等风头过了,老奴再替您说几句好话,王妃心一软,这事也就过去了。”

    张言儿摇了摇头,眼神空洞,这次怕是没那么容易过去。

    许嬷嬷看着她这样,也很心疼,“姑娘,你别难过,老奴一定会想办法帮您的。”

    闻言,张言儿突然抬眸看着她,眸光微动,“许嬷嬷,你真的愿意帮我吗?”

    “只要不危及北王府,老奴自是愿意的。”

    张言儿眸光微闪,心里隐隐有了主意…“嬷嬷,你这样…”

    一番交头接耳下,许嬷嬷面上有些犹疑,却还是在张言儿委屈巴巴的眼神中答应了下来。

    “好,但姑娘要把握住机会,王妃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嬷嬷尽管放心,言儿有分寸,等您老了,言儿就接您到张府去,给您养老送终。”

    许嬷嬷眼中一热,抿着唇没再说话,快步回王府了。

    “姑娘,许嬷嬷可是王妃的人,能靠得住吗?”小荷怀疑道。

    “她膝下无子,在义母身边伺候了一辈子,小时候照顾我,几乎倾注所有母爱,就算不帮我,她也不会害我,尤其愈是孤寡之人,愈怕孤苦无依,我最后那句话,可是敲在了她心坎上。”

    张言儿唇瓣浮上冷笑,幼年失亲,没有人比她更感同身受那种刻入骨髓的孤独与惊惶。

    “走,我们也回府收拾收拾。”

    二人转身,小荷突然咦了一声,看着一个提着药包的姑娘,“她是北王府的人?”

    张言儿打眼看去,见是一个丫鬟,许是瞧见西角门有人就打了个弯去了东角门。

    一个丫鬟,她自然不会放在眼里,“怎么,你们认识?”

    小荷眉头紧皱,“不认识,只是先前在一家生药铺子里见过,她那日捂的严严实实,买东西也鬼鬼祟祟的,奴婢出门时也急,就撞上了,这才瞧见了她容颜。”

    张言儿侧眸看了眼小荷,敏锐的抓住了重点,“鬼鬼祟祟是什么意思?她买了什么?”

    “好像是…”她抓了抓脑袋,“奴婢听那抓药的小生念叨了一句,是什么药来着?”

    “哦,好像是…女子用来避子的药物。”

    张言儿眸光一凝,下意识抓住了小荷的手腕,“避子汤,你确定?”

    “奴婢…奴婢不怎么确定,只是听那小生念叨了几句,那丫鬟应该只是买了避子汤要用的其中几味药,并非是一副,具体是用来做什么,奴婢也不知。”

    张言儿松开了她,英气的眸子眯起,隐隐泛着光。

    北王府中女眷只有三位,若当真是避子汤,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小荷倒没往深处想,“说不定…是那个丫鬟不守节,同人苟且要用也不定,又或者…并不是用来熬避子汤的,而是做别的用处。”

    张言儿睨她一眼,没有说话。

    林思棠就是皇城送来的牺牲品,若是同辰砚貌合神离,那避子汤,极有可能是她的。

    就是不知辰砚知不知。

    她心里升起阵阵欢喜,袖中的手都有些颤抖,若不知最好了,她还何愁没法子将那个女人拉下马,依辰砚的脾气,还不将她千刀万剐!

    ……

    北王妃疲惫的从梧桐苑出来,许嬷嬷正候着那,忙上前搀扶住北王妃。

    “人走了吗?”北王妃问。

    许嬷嬷从主子语气中听出寒意,头垂了垂,“老奴已经将人打发走了,就是哭的厉害,称她的确失职,甘愿受任何责罚,只求王妃别不要她。”

    “唉。”北王妃面色缓和了些许,“她以往最是稳妥,怎会犯如此差错。”

    她话中带着怀疑,分明是信了少夫人的几分话,许嬷嬷垂着头,小心翼翼的扶着,不敢非议。

    “你是没瞧见,华儿都磋磨成了什么样子,我心都揪起来了,墨儿一向疼她,若是瞧见,还不知心疼成什么样呢。”

    提及儿子,北王妃愧疚的很,他就那么一个孩儿,与最爱的妻子,她作为母亲都没能护好,他在地下如何能安啊。

    及此,北王妃心中对张言儿的那点子怜爱又化为了灰烬。

    墨儿的子嗣,是比她命还要重要的存在。

    许嬷嬷眼眸闪了闪,心知时机到了,不轻不重的接口,“世子爱重世子妃,若是知晓世子妃遭此劫难,在天上怕也是难安。”

    北王妃垂下眼,心酸涩的厉害,口中发苦。

    “不过胜在峰回路转,世子妃由凶化吉,兴也是世子冥冥之中襄助,在保护世子妃母子,奴婢家乡倒是有个传闻,说是…”

    “怎么不说了?”北王妃看了眼戛然而止,住了嘴的许嬷嬷。

    许嬷嬷讪讪一笑,“都是乡间传闻,不值一提,别污了王妃的耳,都是老奴一时嘴快,胡言乱语了。”

    “你这老东西。”北王妃淡声斥她一句,“你都伺候我大半辈子了,有什么话不能说,还藏着掖着的。”

    许嬷嬷偷觑了眼她神色,才犹疑着开口,“那老奴就说了,王妃就当个笑话听听好了。”

    “嗯,说吧。”

    许嬷嬷正了神色,“老奴家乡的人都信奉鬼神之说,世子爷走时才而立之年,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会对亲人心存执念,尤其世子妃又是这么个光景…”

    “此番世子妃遭难,世子爷许会挂念难安,在老奴家乡,若是遇上这等事,生者都会上寺庙求神拜佛,告慰亡者,好让他放心,莫因此在阳间徘徊,损了阴德与再次投胎的机缘。”

    北王妃倏然止住了步子,面色发白难看。

    许嬷嬷立时跪了下去,“老奴胡言乱语,王妃别放在心上,只当老奴信口胡诌就是。”

    她越是如此说,北王妃心中就越是难以平静。

    墨儿对华儿的感情,她看在眼里,若说会为了她与孩子难安,眷恋人世,确实极有可能。

    北王爷同两个儿子刀口舔血的日子,让她极为依赖信服鬼神,只是她这会儿什么都没说,疲惫不堪。

    “你起来吧,回安寿堂,我想歇一会儿。”

    “是。”许嬷嬷立即起身,规规矩矩的搀扶着北王妃回了安寿堂,再没有多一句嘴。

    等北王妃睡下,她拿了条薄毯给她盖上退去院中,眉头才微皱了起来。

    为了姑娘,看来还是要再添一把火才行,但这把火,绝不能由她来主持。

    许嬷嬷朝屋中看了一眼,老眼染上一丝愧疚的浑浊。

    好在不是做什么坏事,她只是想帮一帮那个可怜的小姑娘罢了,毕竟是她一手养大的。

    思及此,她快步进屋翻找了起来,片刻后,手中拿着一个小香炉出来。

    等了一会儿,就有一个小丫鬟端着安神香准备进屋。

    自世子爷去世后,安神香成了安寿堂必不可少的东西,连王妃小憩都不曾停歇,否则就是噩梦连连。

    “等等。”许嬷嬷叫住了小丫鬟,将手中的小香炉递了上去。

    “这是周大夫刚调配的安神香,对王妃身体有好处,今日就换上这个先试试。”

    小丫鬟只是二等,自然许嬷嬷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手中的安神香先给我吧。”许嬷嬷接过托盘,看着小丫鬟将她的香送了进去,心紧张的提着。

    片刻后,小丫鬟出来,看了眼她手中的安神香,许嬷嬷道,“你去忙吧,我来处理。”

    “是。”小丫鬟也不多问,退了下去。

    许嬷嬷作为王妃身边最信任的人,就算藏点私也没什么,区区安神香而已,她们这些小丫鬟就更管不着了。

    守在门口的丫鬟也被许嬷嬷支开,等院中没了什么人,她才将端盘放了个地方,安神香则收进了袖中。

    “咦,许嬷嬷,你怎么亲自守在这,是王妃有什么不舒服吗?”

    忙完了的凝香有些惊讶,以往这可都是小丫鬟的活,王妃体恤许嬷嬷年纪大,除了让陪她说话解闷,从不会让她做此等活计。

    许嬷嬷脸上挂起笑,片刻后又淡了下去,唉声叹气了一番,“世子妃又动了胎气,王妃心里不爽利,我不放心。”

    “怎又动了胎气?”凝香皱着眉,颇为忧虑。

    许嬷嬷压低声音,将事情叙述了一遍,“我是怕王妃心里存着事,睡不安稳,在这守着放心,你不用管,这有我,你去歇着吧。”

    凝香点点头,“那我去后院看看,别让那些个偷奸耍滑的丫头懒怠了活计。”

    “好。”

    凝香离开,许嬷嬷长松了口气,倒是时机帮她,她正要寻凝香说上一二呢。

    只有先入为主,后边的一系列事情才会顺理成章,不引人怀疑,这件事,绝不能沾染她身上丝毫。

    又等了一刻钟,她掐算着时辰差不多了,悄无声息的进屋,将香炉中的香掐灭,连香灰都收拾了干净,换上了袖中的安神香重新点燃。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此香可放大王妃心中的思虑与对世子爷的挂念,进而生梦,却对身体无甚妨碍,但愿可以帮姑娘如愿以偿。

    ——

    北辰砚不在,墨香居哪里都有些空落落的,林思棠坐在窗前闲的发慌。

    以往他白日也不在府中,她从没有如此感受,怎今日矫情如厮。

    “姑娘,知夏回来了。”

    “让她进来。”

    林思棠敛了神色,看向快步进屋的知夏,“大嫂如何了,大夫怎么说,有没有稳住胎儿?”

    “好了些,只是大夫开的一些药府中没有,奴婢刚从生药铺子回来。”

    “那就好。”林思棠提着的心放了下来,“近些日子你就待在梧桐苑,一定要照顾好世子妃,有什么事情立即禀报给我。”

    北辰砚不在,她必须要替他守好北王府。

    “是,姑娘放心。”知夏并没有离开,反而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她抬眸看着她。

    “奴婢想给姑娘把把脉。”

    林思棠一怔,忽而反应过来,知书不懂药理,要不着痕迹的配药,必经知夏的手,知夏虽大大咧咧些,却不是傻子,三番两次,定会察觉出端倪。

    她伸出手腕,知夏坐了下来,神色严肃的搭上她脉搏。

    片刻后,知夏拧着眉收回手,她打趣说,“怎么,是用药过猛,身子有了寒症,不易受孕吗。”

    话本子中的大夫不都是如此说的。

    “姑娘。”知夏白了脸,“快呸呸呸,这话岂是能乱说的。”

    林思棠却是无所谓的笑笑,对子嗣上并不怎么在意。

    “温和的避子汤效用五五分,用药过猛些的太伤身体,姑娘之前用的药剂量就太大,不管是为了身子还是为了以后做母亲,避子汤都不能再服用了,否则受孕艰难不说,产子时更是危险。”

    林思棠垂头把玩着桌上杯盏,面色淡淡,并不接话。

    “姑娘。”知夏都急了,“世子妃如今的苦您都看着呢,若是您再一意孤行,往后想要孩子,会比之更加辛苦…”

    也不一定能保得住,这句话,知夏没说。

    “避子汤服用太多,会导致胎儿难保,惯性小产。”

    苦的不止是受孕艰难,而是一次次得到又失去的无能为力。

    林思棠捏着杯盏的食指一顿,骨节隐隐泛白。

    “奴婢瞧着姑娘与姑爷如今琴瑟和鸣,感情浓烈,若当真是孕嗣艰难,您就不后悔吗?”

    林思棠面色无澜,眼神却愣住了。

    北王府规矩,妻子无后,年数一到,便可纳妾,遑论北王府如今就只北辰砚一个男丁,子嗣上更为重要。

    届时即便他二人情意甚笃,她作为正妻,都必须要大度宽容,主动为他挑选良人,开枝散叶。

    “若是感情不和而失去姑爷,姑娘无所谓,可若是因子嗣让二人离心,不得不横加旁人,姑娘就不遗憾,不后悔吗?”

    知夏的话犹如一盆冷水,浇在她的头上,令她混沌的脑子都清明了不少。

    是啊,若是彼此无情,她自然无关痛痒,可若是因外在因素,她怎能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