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宴合上手里的书,锋眉再一次紧皱了起来,“你想表达什么?”
路乔眼里有幽暗的光在晃荡着流淌着,眼眸深黑的颜色,仿佛是要和这夜色混合在一块。
“霍宴,你跟路乔纠缠了这么多年,误会她,伤害她,甚至多次把她推入危险的境地,你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她对你的忍耐,恃爱行凶,你有没有想过,哪一天,你的有恃无恐,终究会反噬到你自己,让你……连死都不能瞑目。”
路乔这话说得有点儿奇怪,她的立场就好像是一个跟路乔毫无关系的旁观者,她叫了路乔的名字,却没有说“我”。
之前的那种怪异感又泛了上来,而这一次并没有像上次那样很快就消失,他看着神情莫名的路乔,那种怪异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路乔却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变化,自顾自的说着话。
“霍宴,路乔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废物,爱情,也许确实是在她的生命里,占据了很大一部分位置,但是她的生命里真的不只有爱情,她不是学不会爱恨分明,很多时候她只是不愿意让自己在这件事情上活的那么明白清楚罢了。”
路乔笑了下,越过他,望向了窗外的月光。
天气不太好,月亮都藏在乌云之后,如果不仔细的去看,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根本就看不到那一点微弱的亮光。
她想起了一句话。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为了你,她确实试图把自己变蠢,给自己加了层层铠甲,可是,这并不代表你可以肆意的伤害她,她到底不是钢筋铁骨的机器人,你一刀一刀的下去,她的铠甲破了,捅到的就都是脆弱的皮肉,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太痛了,所以也就清醒了,也就怕了。
可是你还是不肯放过她,就像是猫戏弄一只老鼠一样,她现在奄奄一息,你连给她苟延残喘的机会,都不愿意给。”
“依旧是无休无止的怀疑,你护着司韵安,我其实可以理解,毕竟那是你妈,可是,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呀,你往她身上泼的脏水,太多了。这次不过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而已。”
“本来我想着,反正我对他阳奉阴违也不是第一次了,为了她,大发慈悲放过你,到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太过分了啊。”
路乔忽然从腰后抽出了一把枪来,“那就对不起了……”
她声音忽然低了下来,喃喃自语了一句,“这个废物手上没染过血,不管你做的怎么过分,她都不会下定决心把你弄死,但是我不一样,我还是你想象中那个无恶不作的坏人,所以,就干脆今天把你处理了算了。”
霍宴是真的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声枪响就响彻了整个院子。
疼痛还没有席卷上来,身前就已经绽放出了一捧血花,在他白衬衫上,艳丽而放肆的开。
像是传说中,在忘川河畔绽放的曼珠沙华。
摇曳着,盛开着,迷了人眼。
霍宴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张口,却无声。
到底是谁的心痛,痛彻心扉。
撕裂一般,痛的死去活来。
他胸前的血色,像是蜘蛛的网,密密的把她缠绕起来,紧紧地,密不透风的把她包裹……
路乔的神情恍惚一瞬,有一瞬间好像是变了个人,但是,也仅仅只是两三秒的时间,一眨眼的功夫,那种恍惚感就又消失了。
枪响过后,连着又是一声巨响,路乔心里一惊,正准备检查是不是手里的枪走火了的时候,破碎而四处飞溅的玻璃碎片,
已经划破了她的脸颊。
“路乔”抬起头就看到有人破窗进来,今晚的月光不太明显,但是,书房里的光依然在一地的玻璃碎片上,映出了支离破碎的光。
“做的不错啊,既然你的使命已经完成了,那就解脱吧。”
——
路乔从来没觉得生活可以这么玄幻过,她看着眼前堪称混乱的一幕,分不清楚现实还是虚幻。
眼前的这一幕,这跟她之前做的一场噩梦何其相似!
除去齐清的出场方式梦境里有了些许的出入之外,同样的场景,同样的画面,甚至连手里的枪都跟梦里的一模一样。
到底是她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她茫然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霍宴已经瘫坐在了椅子上,身前是血迹,大片大片的血迹,让人根本分辨不出到底伤在了哪里。
他眼神直勾勾的落在她的身上,一眨不眨的,好像已经彻底没有了声息。
就像是之前的祁郁一样。
死不瞑目。
路乔往后退一步,手里的枪落在地上,很轻的一声,但是在她的耳边如同惊雷炸响,把她四分裂的理智重新唤了回来。
她摸索遍自己的全身找手机,想要找手机。
嘴里不停的在念叨着,“叫救护车,要叫救护车。”
齐清意外的挑了下眉头,心里没有一点儿的怜悯,“看来我还真的是小瞧你了,你竟然能争得过蔷薇,在蔷薇被我催眠的时候还能够抢夺到身体的控制权?”
他踩着地上的玻璃碎片走过来,目光像是在打量一个待价而沽的货物。
“也许,我需要重新评估你的价值了。”
齐清说:“还从来没有人能够强行突破我的催眠术,路乔,你真是挺神奇的,难怪霍宴和祁郁一个两个的都为你神魂颠倒,你真的太特
别了,总是能带给我不一样的惊喜。”
他顺手点了点自己的眼角,像是在自言自语,“也许,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放弃你,太可惜了。”
“你有更大的价值,能够为我所用。”
最后一句话,他的声音很低,路乔并没有听清楚。
她在听到祁郁的名字的时候,脑袋里紧绷着的一根弦,突然就断了。
刚刚回笼的理智瞬间被他一句话碾得灰飞烟灭。
她忽然就冷静了下来,不再惊慌失措了,而是拾起了地上的那把枪,身体里残留着的另外一个人的意志,让她熟练的举起了枪。
“齐清,你去死吧!”
黑洞洞的枪口面对着齐清,但是他却完全不害怕,反而轻松的笑了出来。
他看着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的路乔,就像是看着孩子,拿起自己的玩具枪对着他,那样的杀伤力对他来说,只能算是个玩笑。
他在刀尖上舔血的,对于生死这种事情早就已经麻木了,路乔的仇恨,对于他来说,就像是乏味的生活里,一点辛辣的调味剂而已。
他不害怕,一个娇生惯养出来的柔弱大小姐而已,他有什么好怕的。
他站在那没动,就好整以遐的面对着路乔,嚣张至极。
可他大概是没想到一句话,狗急跳墙,兔子急了也咬人。
话糙理不糙,是他把人逼急了,就该自食恶果。
“砰!”
左肩上,剧痛来袭。
齐清的脸色骤然就变了,神情扭曲,目光阴鸷的看着路乔,恶狠狠的吐出了一句脏话,“妈的,你还真敢打我。”
“这一枪是我替星沉打的,他不过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原本安安生生的在上学,是你把他卷了进来,差点把他的整个人生都毁掉了。”
路乔说着,满腔的仇恨,但是
手还是难免会抖。
她从来都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不管对眼前的这个人有多仇恨,可她还有作为人最后的良知,并没有因为仇恨,就彻底蒙蔽了自己的双眼。
她的手抖得几乎不成样子,路乔却还是坚持着,那一腔怒火没有熄灭,他们之间的仇恨没有消除,祁郁更不可能会起死回生。
她更知道,齐清这个人深不可测,在C国一个多月的时间,霍宴派出去了不少人把C国翻了个遍,都没有找到他一星半点的痕迹,今天如果是放他走了,以后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才能够再跟他狭路相逢。
所以她不能放他走。
她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哪怕是玉石俱焚,把自己的这条命赔出去,也要替祁郁报仇。
第一声枪响从枪口里发出,狠狠的震在她的心里。
莫名的,她就落下了眼泪。
那个温柔的男人,总是在她最绝望的时候,向她施予了援手。
明明是非亲非故,却从来都是倾力相助,而且不求回报。
那个人,被成为是商场上的传奇,本该有自己的璀璨而耀眼的平坦人生。
现在就因为她,命丧于齐清的枪下。
恩重如山,亦师亦友,对她那么重要的人,因她而死。
她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
还有霍宴,那就算是她的仇人,也得由她自己来报仇。
其他人,凭什么替她做决定?
他们,凭什么替她决定他的生死!
不,他们谁都没有资格替她做决定,他们谁都不能在她之前动他!
眼睛里蒙上了一丝血色,路乔紧紧的握着手里的枪,面对着齐清,神情扭曲。
“齐清,祁先生孤身在地下难免孤单,我送你下去为他陪葬吧。”
齐清捂着手臂上的伤口,狞笑起来,“就凭你,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