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城突然不说话了,层层叠叠的纱幔落下挡住了窗外的光。他一个人躺在黑暗中。宋锦茵不想再和他继续纠缠转身走了出去。
“皇子妃!”青云从回廊下步履匆匆的走出来喊住了宋锦茵。
“是你把禾儿带过来的。”宋锦茵停下脚步抬眸看向她,眼中无波无澜。
“是。”青云被她盯着不知怎么的莫名的有些脊背发寒。
“你是觉得我不会杀了你吗?”宋锦茵慢步朝她走去,一点点把她逼到台阶边上。
“妾身从没这样想过。”青云低眉顺眼的后退着。
“那你把禾儿带过来是要干什么?别忘了,那药是你给我的!”
宋锦茵眼神狠厉的看着她,青云已经被逼到了石阶的边缘眼见着已是摇摇欲坠时她终于抬起头来。
“妾身不会反悔,妾身只是想求皇子妃一件事。”
“什么?”
“殿下剩余的日子让妾身去照顾他吧。”
宋锦茵抬眸看向她,眼中带着审视与探究“你要去就去吧。”
“妾身多谢皇子妃。”青云朝她行了个大礼,宋锦茵却并没有理她而是直接离开了这里。
第二日,德妃用尽了法子终于求得了圣旨出宫。刚一进门便直奔陆景城的屋子里去。
“城儿!”
“母妃?!”
屋内陆景城正心如死灰的喝着青云给他喂的药,两人相顾无言。此时德妃突然传来的声音倒像是有人往一潭死水中丢入了一颗石子激起了阵阵涟漪。
“我的城儿,母妃来看你了。”德妃一进门看见儿子这虚弱毫无生气的模样眼泪哗的一下就涌了出来。
“你……”德妃坐在他的床边握住陆景城的手努力的想挤出一个笑。
“母妃别哭,儿子……”他想说自己没事,但是又觉得这种虚假的安慰十分的可笑。
“母妃不哭,来看看母妃给你带的东西。”德妃擦了擦眼泪露出一个笑,伸手招来了宫女。青云此时已经悄悄离开了这里。
那宫女手上捧着一个长长的木匣,德妃接过后打开那木匣里面露出来的却是一幅画卷。
“这是什么?”
“母妃就知道,你肯定不记得了,打开看看。”德妃笑着一点点的把那画卷给展开,画卷上画着一个身着宫装的女子和一个孩子,那笔法十分的稚嫩但又灵气十足。
“呵,是儿子幼时的画啊。”陆景城轻笑一声,接过那幅画怀念的目光落在上面“母妃居然还留着呢,我记得画这画的时候儿子好像才八岁。”
“是啊,那时你画完了就拿去给陛下看了。陛下和宫中的画师都说你画的极好。”
“是啊,我那时可喜欢做画了。”陆景城有些遗憾的笑着。
德妃看着他如今虚弱的样子心中苦涩自责“早知道就让你继续画了,说不定我儿还能成为一代画圣呢。”
陆景城不接话,放下手中的画卷看向德妃“母妃,你去替我取纸笔来吧。我想做画了。”
“……好。”德妃起身走了出去,陆景城用手帕捂住闷声咳嗽起来雪白的帕子上是一片刺目的猩红。
“城儿,东西我拿来了。”德妃一改往日里的雍容华贵几乎是跑着进屋的。
“母妃别急,儿子又不会跑了。母妃能不能坐到窗边去,那儿的阳光好。儿子想再给您做幅画。”陆景城温和的笑起来,指着不远处的窗边。
“好。”
德妃起身走到窗边的矮榻上坐下,眼里是掩不住的悲痛。
将近半个时辰后,陆景城撑不住了笔墨滚落在地他趴在床边奄奄一息。
“城儿!殿下!”
德妃和一直守在门口的青云和宋锦茵皆是一脸焦急的朝着陆景城跑去,后边被下人匆匆带来的陆安禾更是哇哇大哭了起来。
“爹……爹爹……”
“母妃……青……禾儿……我,我……”陆景城努力的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的方向想要说些什么。
“……”
“殿下,殿下他……”宋锦茵瘫坐在地,陆安禾被她护在怀里。眼神空洞仿佛被抽去了灵魂。
“城儿!”德妃凄厉的哭声响起,整个人悲痛欲绝。陆景城看着他们,握着德妃的手不甘的一点点闭上了眼睛。
消息传到皇宫的时候陆千屹正在和林相,六部尚书等人商议边境战事结束的后续事宜。
“陛下,二皇子薨了。”李福宁尖细的声音在殿内响起,说完这话后他低头跪在地上一言不发。殿内的一众大臣们跪做一地,一片死寂中,陆千屹低垂着眼眸似乎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都退下吧。”
“诺~”
陆千屹转身取出一份圣旨,那是他早就写好的,要把陆景城一家贬为庶人幽禁南宫的圣旨。
他沉默着,看着手上的东西静默良久。“李福宁。”
“奴才在,陛下有何吩咐。”
“把这个拿去烧了。”
“诺。”李福宁恭敬的接过那封无用了的圣旨,走出去时皇后已经赶了过来。
“参见皇后娘娘。”李福宁仿佛看见了救星恭敬的朝她行礼。
“免礼,陛下现在如何?”皇后神色担忧的看着李福宁询问殿内的情况。
“陛下他……”李福宁欲言又止,话未说完殿内的陆千屹听见皇后的声音便先出声打断了他。
“梓潼,你进来吧。”
“你先下去吧”皇后挥手让李福宁离开了这里,自己往里走去“陛下,臣妾参见陛下。”
“梓潼免礼。你过来吧陪朕坐会儿。”
“……”皇后沉默着走到陆千屹身边,他伸手拉住她的手腕拉着她一起坐在龙椅上。
“梓潼,朕知道他想要谋反,但朕没想让景城死。”陆千屹有些茫然的看着皇后。
“可于皇子们来说,幽禁其实与死无异。二皇子此番倒是解脱。”皇后坐在他的身边,语气温柔说的话却毫不留情。
多年以前,他们也有过一个孩子那孩子。只不过那个孩子,才刚刚出生还未满月就没了,连名字都未来得及取。那时陆千屹也是这样说的,他说他们不能有孩子,可生下来了他就没想要那个孩子的命。
可孩子还是死了,凶手就是德妃但那时陆千屹还需要德妃母族的帮助。她的孩子的冤屈只能不明不白的压下去,后来陆千屹对她越发的好了一直到登基后多年也一如既往。可是心里的那道疤去不掉了,它从没好过只是被刻意掩盖了。
此时看着陆千屹痛苦茫然的模样,皇后心里升起一种莫名的畅快但随即是更深的悲凉。
“梓潼?”听着这句莫名熟悉的话陆千屹下意识便伸手抓住她的手。
“陛下,臣妾累了。”皇后抽回自己的手,行礼后就要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