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皇后、太子白龙鱼服而来,虞国公携夫人亲自将三尊大佛迎往正堂,叩拜后,虞国公及其夫人被赐坐,因不知这三尊大佛的来意,虞国公夫妇禁不住心头惴惴,想到了太子对宝儿不怀好意上头,相视一眼,提高了警觉。
皇帝清瘦,面色是病弱的苍白,咳嗽了一声便开口了,“虞爱卿,朕此来有两个用意,一是为了替太子求亲;二则是托孤。”
“托孤”二字一出,虞国公赶紧起身推辞,“陛下春秋鼎盛……”
皇帝抬手压下虞国公要说的话,“朕自知时日不多,虞爱卿就不要说那些套话了,太子虽有有几分能耐,但到底年轻些,将太子托付给爱卿朕才放心,虞爱卿,你可答应?”
君臣相处得宜,见着皇帝这一片慈父之心,虞国公心里一酸,点头应下。
皇帝欣慰的一笑,“灏儿。”
太子便出来对着虞国公拱手一拜。
“使不得使不得。”虞国公忙侧身不受。
“爱卿受得他这一拜,往后还要爱卿多提点他才是。”
虞国公连道不敢。
既已托孤,皇帝又道:“朕此来第二件事便是为太子求娶爱卿家的小千金。”
虞国公只觉头皮发麻,大着胆子道:“陛下可是弄错了吗,臣的小女虚岁才五岁,倒是臣的大女儿和二女儿都到了适婚的年龄。”
皇帝笑着摇头,“没有弄错,就是你家小女儿,爱卿不知,皇后弄杏园会正是为了寻找你家小千金。”
剩下来的话就不适合皇帝说了,端庄清丽的皇后笑着接话,“太子要寻的太子妃,大腿内侧有一支合欢花的胎记,你家小千金有此胎记,杏园验身时女官已报给本宫和太子知道了。”
虞国公夫妇对视一眼,心头惊诧不已,虞国公夫人道:“为何非要寻有此胎记的为太子妃?我家宝儿实岁才三岁半啊,可太子却……”
虞国公夫人瞥向太子昂藏如成年男子的身躯。
皇后也怪难为情的,假咳一声,笑道:“我们灏儿也才十五。”
虞国公夫人只觉荒谬,今儿来提亲的若不是皇帝皇后,她非得提着狼牙棒给打出去不可。
“别的且不说,等我们宝儿长成至少得十年吧,太子等得?”虞国公夫人冷笑道。
“等得。”太子亲口回答,“不止等得,孤在此应下岳父岳母,孤此生绝无二色,唯倾心爱宝儿一人。”
这就叫上岳父岳母了……
虞国公夫人惊愣的微微张大了嘴。
虞国公也有片刻的傻眼,夫妇二人再次对看,虞国公谨慎的试探道:“可有什么缘故?”
太子便拱手道:“其中缘故,等宝儿长大,孤只想说给宝儿一人听,愿岳父岳母成全。”
说罢,太子撩袍子跪了下来。
虞国公夫妇浑身僵硬,不知该如何回绝这般真诚的太子。
还是虞国公回神快,忙去搀扶太子,“太子折煞微臣了,快请起,快快请起。”
皇帝咳嗽了一声,开口道:“虞爱卿就成全了他这一片痴心吧。”
虞国公夫妇素有默契,相视一眼后,虞国公夫人道:“太子若真能做到承诺的那般,此生无二色,微臣夫妇愿嫁女,只是……”
“但说无妨。”皇帝道。
“不若等十年,十年后太子初心不改,我们宝儿也愿嫁,再定亲如何?”虞国公夫人偷觑着帝后和太子的神色忙又道:“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求娶一个奶还没断干净的小女娃这实在是匪夷所思,臣妇不得不为自己的女儿多考虑几分,若太子只是一时兴趣……陛下娘娘不会强求吧?”
皇后娘娘知道自家理亏,也不生气,而是温声道:“陛下和本宫没有直接下旨赐婚便是最好的证明,虞国公夫人不必忧心。十年太子等得,只是是否能允许太子时常来看望令爱?既要令爱自己愿意,那就要从小培养令爱和太子的感情才好,虞国公夫人以为呢?”
皇后渐渐收起温和的态度变得强硬起来。
虞国公夫妇心知这是帝后最大的让步了,虞国公忙道:“甚好。”
忙再去搀扶太子,太子这才起身,拱手道:“多谢岳父岳母成全。”
虞国公稀里糊涂的点头,让虞国公夫人掐了一把。
孟景灏迫切的想见阿宝,便去看皇后,皇后便笑着道:“本宫能否见见令爱?”
皇后都开口了,还能不让见?还敢不让见?
“宝儿睡了,臣妇这就去叫醒。”
“不必,孤想去瞧瞧宝儿,只静静的瞧上一瞧,岳母可否成全?”太子诚恳的请求。
太子眼中的那种殷切和渴望令虞国公夫人动容,就鬼使神差的点了头。
宝儿姐弟仍旧睡在虞国公夫妇的耳房里,因年纪还小,就令姐弟二人睡一张雕花床,此刻,林清玄正陪着宝儿午睡。
孟景灏进来时林清玄就惊醒了,四目相对,孟景灏微眯了眼睛,林清玄也不甚喜欢这个闯进来的少年,“你是谁?”
“当朝太子,未来的皇帝,你的姐夫,”
孟景灏看向酣睡的宝儿,想要去摸摸她的小脸,林清玄本能的不喜他碰宝儿,护食似的护在宝儿头顶,“不许你碰我妹妹。”
看着缩小的君玄璧,孟景灏一下就笑了,“原来是小舅子啊。”
此生到死你都没有机会了,君玄璧。
“你笑什么?”
彼时虞国公夫人歉然的走了进来,捂住林清玄的嘴就将他抱了出去,任凭他怎么踢蹬都挣不脱,气的小脸铁青。
孟景灏坐在床边,看着宝儿,轻抚她嫩嫩的小脸,满足的喟叹,“阿宝,我终于找到你了。”
十年匆匆,合欢园里的合欢又开了,叶碧翠,花潋滟,树下贵妃榻上躺着个容色靡艳倾城的女孩,一身红裙如火,眉黛如画。
她似陷入了梦魇,梦中呜咽落泪。
已登基为帝的孟景灏接到宫婢的传报来瞧,就见他倾心疼宠了十年的女孩哭的泪流满面,眼睛却还是闭着的。
“宝儿醒醒。”孟景灏担心的不得了。
宝儿缓缓睁开了眼,看见孟景灏一骨碌就坐了起来,凶恶的扑到他怀里,搂着脖子就咬他耳朵。
孟景灏措手不及,被咬的抽冷气,轻拍一记小屁股,“发的什么疯?”
宝儿哭的稀里哗啦的,抽噎着指控,“章哥哥你坏透了,娶了别人为皇后,还让我给你做家姬陪侍别的男人。”
孟景灏蓦地心口一疼,笑着哄道:“说的什么混账话,再有两日便是你的封后大典,朕还能娶谁去,朕这辈子都栽在你这匹小野马手里了。”
宝儿眨巴了几下眼,揉着被她咬破了的耳朵,嘿嘿一笑,“原来是做梦呀,吓死宝儿了,章哥哥耳朵疼不疼呀,宝儿给你吹吹。”
温热的气息吹在耳朵上,也吹去了他心中的疼痛,将宝儿紧紧抱在怀里,孟景灏笑道:“是的,那都是梦。”
“章哥哥你抱的我太紧了,难受,要背着。”宝儿从孟景灏怀里挣出来,闹着要背。
“好,背着,背一辈子。”
风来,合欢花丝漫天飞舞,粉艳浓情。
宝儿一手搂着孟景灏的脖子一手作势拍打马屁股,哈哈笑着道:“驾——”
“驾——”
那是她小时候,孟景灏哄她玩都是给她当马骑。
站在月洞门外,林清玄一袭青衫,含笑瞧着,心中隐痛渐渐散去。
忽的扬声道:“三姐。”
“嗳!”
宝儿抬头看见自己弟弟,欢快的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