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亲了一会儿,孟景灏就开始说正事,他觑着梅怜宝的神色道:“依着朕的心该封你为德妃,可魏夫人伺候朕日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太子妃的意思是既然同为家世不显的夫人,能封你为妃,也该封她为妃,可贵淑贤德,只有一个德妃的位分是空着的,朕想着,既如此就都不封了,把这个位分留着,等你为朕生下皇子,朕再把这位分封给你。”
梅怜宝瞥嘴,斜睨他,嘲弄道:“我稀罕啊。你看我像是有德的人吗?”
孟景灏还当她说的反话,再三保证,会把位分给她留着,又道:“按礼,父死,子当守三年斩衰孝,但国不可一日无君,寻着前例,朕守百日便可,是朕自己要求守一年的,父皇的死毕竟也是因朕之故,当时心里愧疚,就顺嘴说了,现在想想倒有些悔意。要不然,百日后,朕在你身上多努力努力,说不得你就有了呢?”
梅怜宝哼哼,翻着白眼想,谁给你生孩子啊。
“那你打算给我封个什么位分,太低了不行,见谁都要行礼,我可不干。”
“昭容,九嫔第二,如何?”
“几品?”
“正二品。”
梅怜宝掰着指头算了算,“皇后,贵淑贤德,还有一个昭仪,我排第七?行吧,反正我在家的排行也是七。不用说,昭仪肯定是魏夫人了?”
孟景灏点头。
怕梅怜宝不高兴,赶紧又道:“你和她的品阶是一样的,并不需要给她行礼,敬着昭仪一点也就是了,另外,你为正二品昭容,也能封荫你生母为从四品郡君,朕的登基大典之后的封后大典上朕就会下圣旨,你可以先给你母亲递个消息。”
梅怜宝突然意识到一个事情,坐直身子瞪着孟景灏,“这么说,从此后,我娘家也算皇亲国戚了?”
“自然。”
梅怜宝皱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果真不错,可我却不想给他们沾光。要不你别册封我了,让个做个小才人,采女之类就罢了。”
孟景灏哭笑不得,“别人都巴不得往娘家划拉封号、爵位、赏赐,到你这里你反而变着法儿的给娘家扯后腿。”
梅怜宝揪扯着胸前的一缕发丝,嘟囔道:“罢了罢了,我大人有大量,就当我上上辈子欠了他们的。”
孟景灏又苦口婆心的道:“你只有朕也不行,还是要娘家有靠,你才立的住,站得稳,到时候朕给你封妃也少些阻力。你兄弟历年参考做的那些文章,朕让人调出来,大体看了一遍,很平庸,透着迂腐,不是做大官的料子,做小官还使得,今年朕登基,将开恩科,让你兄弟好好准备。”
孟景灏的意思,梅怜宝听出来了,却烦得很,“他凭自己本事能考上就考上,考不上拉倒,你不许看在我的面子上破格提拔他,我说了,我只有你就够了,不要娘家。他们父子有多大的造化我不管,反正我不会帮他们,你也不许,你若背着我做了什么,我可不高兴。”
见她闹了,孟景灏就道:“好好好,你说了算。”
梅怜宝虽没给他好脸,孟景灏却是眉眼带笑。
“小傻子。”孟景灏笑道。
“你才傻呢。”梅怜宝哼了一声。
荒殿。
泥胎佛香,望着跪在莲花座下的苍老信徒拈花微笑,檀香袅袅,木鱼声声,倏忽,莲花座下传来了轻微的响动,老宫嬷放下木鱼,抬头看向佛侧,就见一个老和尚钻了出来。
“老爷来了。”老宫嬷起身行礼。
“琼玉,已告诉你了,今时不同往日,不必行礼。”
“在琼玉心里,您始终是琼玉的男主子。”老宫嬷每一次看见寒山圆悟烧毁的脸都面露痛惜之色。
当年的老爷是多么丰神俊秀的男子啊,可现在却毁成了这般鬼样子,都是孟祁鳯的错!
要不是孟祁凤活生生的将公主和老爷拆散,如今就是老爷的子孙做皇帝了,而老爷会和公主一起过着逍遥快活的日子,而她会始终陪伴在老爷和公主的左右,看着老爷幸福终老,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遮遮掩掩,躲躲藏藏。
本是君子,却做贼子之举。
“老爷,您受委屈了。”老宫嬷擦着眼泪道。
寒山圆悟摇了摇头,“计划有变,让孟景灏钻了空子,假长平帝已成了废棋,是时候让你安排在梅怜宝身边的隐棋动起来了。”
“奴婢遵命。”
“我要与玄璧远行招纳信徒和大齐遗族,从今日起你听子行的安排。”
“是。”
寒山圆悟装了十多年的老和尚,已经习惯和尚的一举一动,遂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就准备走了。
“老爷……”琼玉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寒山圆悟回头看向琼玉。
琼玉赶紧摇头,“没什么,奴婢衷心的希望您能得偿所愿。”
寒山圆悟点了下头,推动莲花座,座下便露出一个黑洞,寒山圆悟钻了下去。
“奴婢、奴婢怎忍心告诉您,公主背叛了您……”老宫嬷捂住嘴,压抑的哭了起来。
远山起了一层雾霭,烟霞拢翠。落日余晖照着钟塔,塔顶八角飞檐下有个小和尚在撞钟,眸色无邪,神态虔诚。
钟塔半身处,乐平和素萝并肩而站,共同看着不远处在玩皮球的两个小和尚,一个四五岁大,左右两边的脸颊上各有一个可爱的酒窝,一个三四岁模样,小脸圆嘟嘟,粉嫩嫩,天真无邪。
素萝眼里噙泪,风拂面,咳嗽了起来。
乐平摊开手掌,掌心躺着一颗墨绿色的药丸。
素萝看了一眼乐平,眸光恨毒。
“吃了吧,你不吃,身子怎么能支撑的住。你若提前死了,谁来看顾你的儿子。”
“你们会遭报应的!”素萝一口吞下药丸,恨恨道。
乐平不答话,双手合十,望着远山雾霭。
“拿我们姐妹为棋,纵使你们祖孙父子三人费尽心机,倾尽一切,我也诅咒你们以失败告终,惨死在新帝的屠刀下,就像当年胤圣祖屠杀你们君氏一族一样!”
乐平反手给了素萝一巴掌,将素萝打倒在地。
素萝趴在地上,吐血大笑。
乐平往素萝身上扔下一盒药膏,“涂上,若是被孟景洹发现破绽,你知道你儿子的下场。我披着佛皮,内里却是魔鬼!什么都做得出来。”
素萝深吸一口气,捡起了药膏,咬牙切齿道:“我知道!”
“我要远行,从今日起,你听我父亲的。”
“是。”
素萝低下头,眼泪滴在黛青的纱裙上,慢慢泅开一团湿色。
登基大典后,孟景灏开始施恩,詹事府一众臣子都被安排到了六部、九寺、翰林院等处,该赏的赏,该罚的罚,孟景灏的手段一出,臣子们就知道了孟景灏和先帝的不同,先帝温吞擅拖,而新帝则是雷厉风行。
再有几日便是封后大典了。
梅怜宝躺在床榻上,看着帐顶的百婴嬉戏图,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时候,总会想起一些不开心的前尘往事。
浮光掠影,烙印心头。
“你是勾人堕落的孽。”
上辈子,孟景灏喝醉了酒,总喜欢伏在她身上,这样骂她。
现在想想,那时他眼中不时闪烁出的挣扎痛苦是真的,难不成是为了她吗?
在他眼里那么不堪的自己,他都还禁不住的喜欢了?
这么想想,梅怜宝还有些得意起来。
日子从指缝间匆匆流过,仿佛一眨眼就到了封后大典。
金銮殿廊庑上坐着奏乐之太监,一条红毯从金銮殿铺到宫门口,红毯左右两侧站着手持刀枪剑戟、凤扇、华盖等的金甲卫士。
当封后之乐奏响,皇后乘凤辇而来,落地,凤鞋踩在红毯上,头上戴着九翅凤凰金冠,大妆,身穿九层凤袍,朝站在丹陛上的新帝走去,步步锦绣。
远处,高台上。
一卷云袖击向天空,穿着一身大红舞衣,梅怜宝舞如妖。
颦簇之间,狂狷,媚态,妖冶。
两管云袖击向天空,梅怜宝收势,两臂上的披帛被风吹的飘扬飞天,她看着携皇后之手步入金銮殿的孟景灏想:
你不是说我这身子,我这脸是勾你堕落的孽吗,那好啊,我就偏让这孽落到你身上,种到你心里。孟景灏,这辈子,我要你爱我爱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