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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桑暮野,你这是在谋逆啊

    苗军惊诧了一瞬,便在林中大肆搜捕。

    “搜仔细一点,山林各处都不要放过。”

    “定要寻到那两人,为王排忧解难——”

    林中的平静安宁,顷刻就被纷乱肆意的脚步声打破。

    莹白月霜在吊脚楼外游走,映着烟花的明亮,像是深冬在湖面凝结的厚冰,在叠影中浓稠交错,铺了一地银白的光影。

    宴中,因着仰雪练的一席话,所有欢闹戛然而止,淬骨的冰寒席卷,让人不禁软了腿。

    这便是权力者的威严。

    已经渗透入每个角落。

    所有人都会因着他的喜怒哀乐而心绪跌宕,惊颤压抑。

    桑暮野却恍若未觉,他仍旧举杯,谈笑风生:“就是闲逛叙旧啊,我都跟舅舅说了,我是个闲不住的人,最是喜欢交朋友了。”

    话落,吊脚楼外传来猎鹰的长唳,接着便是枝杈摇曳的细碎声。

    猎鹰卧在枝头,被繁枝绿叶稍稍遮掩,和着月光投射在洁白的窗纸上,轮廓清晰,似有种振翅而飞的凶戾之态。

    仰雪练一眼就认出,这是时常跟在桑暮野身边的那只猎鹰。

    许是因为国宴隆重,规矩繁多,他才没堂而皇之将猎鹰带进来。

    桑暮野心突然一揪,生怕他对猎鹰做些什么。

    “可我了解到的,并非如此。”仰雪练收回视线,又重新正视起桑暮野来。

    桑暮野长舒口气,可一触及到他眼内的冰封沉闷,脊背忽而一僵,面上却仍笑得雅痞随性。

    他笑说:“啊,舅舅了解到了什么?不妨说与我一听。”

    上位者的威严无限,桑暮野只觉后背冷汗尽冒,衣衫濡湿。

    只是他面上不显,言语间笑意不落,就仿佛是亲人间的寻常对话,便是连一丝端倪都不露。

    仰雪练盯了他半晌,似乎是不满宴中的沉寂,不由出声提醒:“各位,继续吃酒,别停啊。”

    这话犹如石子投入湖面,激起惊涛波澜。

    王孙贵胄们愣了半拍,终还是举起酒盏,再度陷入到了欢笑之中,只是没有刚才那般从容自然了。

    听得重新燃起的热闹声,仰雪练这才觉得满意,唇上勾起一缕淡笑,不紧不慢道:“还是让旁人说与你听吧。”

    他随意地拍了两下手,“把人带上来。”

    就在桑暮野思绪微转间,两名身着囚服的血人被粗鲁地拖了进来,丢在了正中央。

    随着拖行,地上蜿蜒出浓稠的血痕,腥臭味盖过女子的脂粉香,铺天盖地袭来。

    正在起舞的舞姬见状,不觉惊声惨叫,顿时鸟兽四散——

    这变故突生,王孙贵胄们也差点丢了酒盏,随即噤若寒蝉。

    好端端的国宴上,竟出现了两个血人,怎让人不惊慌?

    “暮野,你可识得这两人?”仰雪练轻抬眉眼,好整以暇地看向桑暮野。

    “让我来瞧瞧。”桑暮野看着眼前的两个血人。

    他们被打得皮开肉绽,鲜红的皮肉外翻,深可见骨,许是没有及时上药救治的缘故,伤口处已经发黑流脓,手段残暴得让人恶心。

    只是两人都被枯槁凌乱的长发遮着面,桑暮野瞧不清他们的面容,不觉摇了摇头,“看不清样貌,实在不知是谁。”

    仰雪练用眼神示意,很快便有人上前,将两人凌乱的发丝扒开。

    刹那——

    两张熟悉的脸映入桑暮野眼中。

    桑暮野面上容色不显,心中却微微激荡,可又很快归于平静,似是早有预料,半点破绽都不露。

    他前日去主张和平一派门庭得了不少拥护,而这两人,便是当时犹豫不决,心有顾虑的两人。

    他改日又再去,可他们却闭门谢客,生怕惹祸上身。

    不成想,这祸事并非关上府门就能逃避,仰雪练心思缜密,想必早早就将两人关入地牢,严刑逼供。

    可这两人一位是族中长老,一位是地位颇高的大巫,如此行事就不怕惹来群臣激愤吗?

    桑暮野喉口滚动,眼中笑意犹在。

    他刚要开口,却有人先他一步愤然出声:“仰雪练你这是何意?他们一位是族中长老,一位是族中大巫,皆是一心一意为苗疆社稷着想,他们有何错处竟要你如此滥用私刑?”

    他们的这位苗疆王,少时的确惊才绝艳,温柔谦和,是王位的不二人选,可不知为何突然消失不见,再归来已是二十多年后。

    他一改少时的惊艳谦和,手段是如罗刹般的狠辣,只用了几日就将混乱的苗疆整顿干净,又踩着一地的骨血登上王位。

    帝王狠辣他们虽有心悸,但能容忍,可他如此滥用私刑,不尊重朝臣,叫他们如何能忍?

    “滥用私刑?可他们勾结旁人欲要谋逆啊……”

    仰雪练的眉眼是一贯的淡漠,忽而嗤笑一声,“你们自己来说,勾结的是谁,我可有滥用刑罚?”

    说罢,他眸光一扫,淡然中含着沁骨的冷。

    跪着的两人颤抖不已,愣了片刻,不顾身上撕裂的疼,争先恐后地表明忠心。

    “王,是桑暮野突然登门,叫我们拥护于他,可我们并未答应。”

    “我们的忠心日月可鉴,还请王明鉴啊。”

    两人嗓音嘶哑,言辞断续中满满都是恳切,也许是害怕地牢刑法,三言两语就将桑暮野供出。

    “暮野,此二人之言可实?”仰雪练拨了拨衣袖,嗓音是一贯的淡然缥缈,喜怒难辨。

    桑暮野临立在光影下,麦色的少年容貌精致,犹似山月的浓墨淡彩,雾色蔼蔼的桃花眸里始终笑意丛丛,眸底深处却明暗交错,蛊惑精光暗藏其中。

    “确有此事。”

    他这话一落下,就明显感到空气静止了一瞬,寒意悄然蔓延。

    黑暗处,好似有暗流诡谲迭起,似在蠢蠢欲动,暗暗交锋。

    桑暮野话锋陡然一转,和颜悦色的神态中却恍然漏出了几分危险凌厉:“可我此举并非谋逆,而是想尽自己所能,来帮舅舅迷途知返。”

    仰雪练讥诮挑眉:“迷途知返?”

    可他不知自己陷入了什么迷途,还需要旁人来帮忙。

    他不想再听桑暮野狡辩,一声令下:“来人,将这谋逆的叛贼拿下——”

    刹那,大批苗军从四面八方涌入,气势汹汹,嗜血凌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