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敬伯一听说王曦月转醒,哪里还顾得上教训人,匆匆赶了过来。
裴晋瑶正喂她吃粥,精致的小菜也放了好几样。
王曦月见了人,眼底仍旧是淡漠的。
忠敬伯却一门心思都在她身体好不好上,压根儿就没看见她的漠然,快步上前来,看了眼那些吃的:“做些好吃的吧,满满想吃什么?叫她们出去给你买张楼的小菜和糕点好不好?你最爱吃那些了,他家还新改了紫苏饮子,听说很不错,也给你买一些?”
王曦月还没开口,裴晋瑶笑着啐他:“看你那个样子,哪里有个伯爵样子,满满落水刚醒,要吃些清淡爽口的,你去买那些大鱼大肉回来,难道家里不会给她做吗?不要折腾了你。”
一通数落下来忠敬伯竟然也不生气,还满脸堆着笑容附和裴晋瑶的话,顺着她一个劲儿点头:“是是是,夫人说得对,我又蠢了。”
然后一转头,冲着门口又骂骂咧咧:“还不进来给你妹妹赔不是!等着我出去请你呢!”
王曦月心头一颤,眼见着王元明缓步进了门,脸上写满了无奈。
她一时眼窝一热,鼻尖泛酸。
居然是真的美梦成真。
她才跟裴令元说起,那
是心底最真切的渴望和期盼,结果一觉入梦,居然成了真,叫她有机会真切的感受一次最想要的成长和生活。
王曦月眼眶泛红起来。
忠敬伯这回看见了,冲着王元明时候声音更沉下去:“再惹了你妹妹哭出来,你可仔细身上的皮!”
他从前真不这样。
虽说那时候对阿兄也没有多少真心,不过因为阿兄是家中嫡长子才肯高看两眼,但至少明面上他是很护着阿兄的。
那头王元明几不可闻叹了一声,缓步上前:“满满,别跟阿兄一般见识,是阿兄不对。只是眼下你落水,身上不好,明日阿兄出门赴宴是肯定不能带上你了。等你病好了,想去哪儿,阿兄都陪你去,下回再有外面的小宴雅集,我一定带上你一起,成不成?”
王曦月险些没忍住,后来强忍了半天,其实还是有浅淡的笑声从唇边溢出来的。
王元明抬着眼皮看了过去,发现她眉眼弯弯,哪里还有先前咄咄逼人的样子,便也松了口气。
裴晋瑶坐在旁边直说好了:“满满最善解人意,当然不会跟你一般见识。”
现在的王曦月真是同阿娘阿兄亲近都来不及,怎么可能置气怄气。
她心下又想
,如今有了这样的机会,面对阿耶,居然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是何种态度。
她希望得到的父爱,阿耶给了,可过去十几年吃过的亏受过的苦,一夜之间要烟消云散,那也真是办不到。
于是她只好垂眸下来,尽可能的软着嗓子叫阿耶:“您别再骂阿兄了,掉到池塘里也不是阿兄坑的我,是我自己没出息,本来想吓唬阿兄,结果脚下一滑掉了下去,您再骂他,他要冤枉死了。”
忠敬伯当然听她的:“不骂他,满满既然替他求情,那就算了。但也不是满满没出息,池塘边上那么滑,跟着伺候的人不好好照看,他做阿兄的也不及时制止,自然是他们的错。”
他成了有女万事足的人,不管王曦月说什么做什么那都是对的,绝对不可能有错,但凡有什么错处,全是旁人,和她一概不相干。
他才不管是不是她无理取闹,胡作非为。
王曦月还是看了他一眼。
满眼慈爱,真好。
那样的眼神她从前只在阿耶看向幼弟时见到过,就连阿兄都没得到过这么真切的爱护和慈祥。
这头话音才落下,那边裴晋瑶又催人:“伯爷不是还有应酬吗?杵在这里,还不快去收
拾了准备出门?”
“刚就打发人去推了。”忠敬伯一点也不急,“满满病了,我哪有心思跟他们出去吃饭喝酒的应酬,本来也没什么要紧事情,让他们自己聚吧,我不去了。”
王曦月讶然。
原来得真心偏爱的那一个,是真的可以恃宠而骄,被爷娘兄长全心权益的爱护着,时时刻刻都以她为最重最紧要。
王曦月劝了两句:“我又没事了,阿耶还是去吧。”
可忠敬伯是个很轴的人,偏偏说不去:“你们娘儿俩说话,我去书房看书,满满要是有什么,打发人来叫我。”
他往外走,还要拉上王元明:“你不要待在这里,这么大个人了话不会说,成天就知道惹你妹妹生气,她还病着呢,你一会儿别又把她惹急了,跟我出来!”
王元明无奈说好,又叮嘱了王曦月几句好好吃饭好好吃药的话,跟在忠敬伯身后出了门。
父子两个身影消失不见,屋外的脚步声也渐行渐远,裴晋瑶搂着王曦月笑的花枝乱颤:“你瞧你阿耶,紧张的那个样子。”
却没有半个字是数落她不懂事,惹得家中担忧,好似她胡闹的那一场根本不重要,要紧的是她高兴,是她平安,余
下的,无论她想做什么,要怎样做,都可以。
王曦月反手抱回去:“是我任性胡闹,让阿耶阿娘担心了。”
裴晋瑶抚着她发顶轻柔:“又说傻话,你这样乖巧,我跟你阿耶高兴都来不及,再说了,不管是你还是你阿兄,我们为人父母的,注定了一辈子都要为你们操持担心,和你们做了什么本不相干。”
这话不假。
父母之爱子女则为之计深远,亘古不变的道理。
她自己也做阿娘的人了,有了孩子之后才真的明白了这句话。
打从小奶团子落生那一刻,这一辈子心都系在他身上,就算长大成人,成家立业,也免不了操心担忧着,生怕他过得不如意,或是遇上什么难关坎坷。
她便顺着裴晋瑶说知道:“我也就随口一说,下回保管还这么干的,阿娘也不是真的指望我规规矩矩的改好,从今往后再也不欺负阿兄了吧?”
“那是你阿兄高兴给你欺负,你看看外面的那些人,哪个见了他不是客客气气又恭恭敬敬,谁敢欺负他?你就仗着他宠你。”裴晋瑶轻刮了下她鼻尖,“把这些再吃点,你吃的也太少了,吃好了就休息,养好了身子让你阿兄带你出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