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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5章 永恩郡公

    清河崔氏的追封下来的很快,未经中书门下,是天子加盖大印,直接下了旨意。

    永恩郡公的爵位封赠落在崔家头上,许世袭罔替,这一支如今也只剩下崔兆之一个人,领了旨意的第二天,这永恩郡公的头衔就落在了他身上。

    崔家此番蒙冤,遭逢惊变,真想一旦被揭露,无不是为崔氏一族惋惜心痛者,又难免要骂萧弘川狼子野心,心黑手毒。

    与崔氏有旧的人家是感慨万千,坊间百姓亦然。

    只有崔兆之。

    接旨时他并不感到意外,宫中无论如何封赏,怎样弥补,于他私心而言,都不为过,他也都受得起。

    崔家上下几百条人命,他爷娘兄弟的血铺出这么一条路,所谓加官进爵,他其实只觉得嘲讽。

    就连手里的圣旨,都是滚烫的。

    奈何丢不得。

    送走了传召的令官,裴高阳抬手在他肩头不轻不重拍了下:“二郎啊,往后崔氏满门荣耀,都只在你一人身上了,官家如今心中有愧,对你自是百般怜惜的,你尽快养好身子,光耀门楣才是第一要紧事。”

    乾元帝是该自觉亏欠与愧疚。

    若非为他迟迟不肯立储,要不是他早

    年偏心成那样,以至于萧弘川觉得他也能试上一试,又怎会有崔家的今日?

    是他们崔氏倒霉,但归根究底,也是乾元帝一手造成。

    姑父的话没有错。

    他是不能一蹶不振下去。

    爵位封赏下来了,等养好了病,朝廷里领差事也是早晚。

    他再不愿意承认,终究要沾长宁侯府的光。

    太子殿下摆在那儿,来日登大宝,他难道不是近水楼台?

    崔兆之垂眸说知道:“您不用担心我,已然这么久过去,我也想开了好些,当日我就说过,要真是想不开,我也撑不住那一口气至盛京来见姑父与姑母。

    如今崔氏沉冤昭雪,我更想得开。

    往后我要比旁人活的更风光,才对得起父兄在天之灵。”

    毕竟阿兄那样能干。

    若没这场祸事,清河崔氏将来在阿兄的手上只会更好。

    他当然不能辱没了崔氏名号与门楣,否则百年后有什么脸面去见一大家人?

    裴高阳是听了他这话,才收回手,也再没说别的。

    他们都不是崔兆之,这些日子崔兆之在裴家养着,他这个做姑父的看在眼里,是担忧多过心疼,就怕崔兆之一口气撑不住,真等到沉

    冤昭雪这一日,孩子反倒撑不下去了。

    现下都过去了。

    往后都会好起来。

    于是他撤回脚步,顺势给了崔氏一个眼神。

    夫妻几十年,崔氏立时会了意,叫裴令元:“先送二郎回去歇着吧,官家体恤他大病未愈,连进宫谢恩也一并免了,得了官家这话,咱们家连上门恭贺道喜的都一概推了去,外头自有你阿耶与叔父们应付过去,你们兄弟就别露面了,矮了辈分,反倒不好推人家好意。”

    裴令元说知道,作势就要去虚扶崔兆之一把。

    没成想裴清宛身形更快,叫着阿娘就从后头窜了出来。

    崔氏眉头皱了下。

    毕竟是这样的场合,一大家人都在,就算是自家人,也实在不好看。

    她本想眼神示意,不管有什么话,等回了上房院,关起门来怎么说都成,正厅上还是要收敛些。

    可是目之所及全是女儿的坚毅,于是到了嘴边的话,也只好全都收回去,几不可闻叹了一声,也不等裴清宛自己吭声,索性改口:“算了,你们兄弟还是跟在你阿耶身边吧,叫二娘送他回去休息就是了。”

    转过头来再去看裴清宛,细细的交代几句

    :“也不要与你表兄说太多的话,现在尘埃落定,大家心里都松了口气,也都替你表兄高兴,你最替他欢喜,可他还病着,让他养病最要紧,别拉着他耗精神。”

    裴清宛鼻尖一酸,颔首应下。

    崔兆之那里其实有话想说的,嘴角动了两下,在裴清宛警告的眼神中到底没能说出口来,同长辈们见礼告辞,也就真让裴清宛送他回自己小院去了。

    ·

    崔兆之的住处僻静又雅致,裴清宛送着他一路进了屋,跟着服侍的奴婢们最有眼力见,一个个留在外面廊下守着,压根儿不进屋。

    这本不合规矩,但没外人知晓,她们又不走远,好歹是就在窗下立着,屋里动静也能听得见,哪怕是有心人得知要闹到郎主主母那儿,她们也是不怕的。

    屋中药香味经久不散,清甜梨花香气也遮掩不住。

    崔兆之脸色虽还有些白,但已不是初来时的惨白无血色,隐约还是能够窥见几分红润的。

    他坐在太师椅上,不肯看裴清宛。

    裴清宛就坐在他正对面,目光灼灼,视线始终停留在他身上不肯挪开。

    良久,她浅笑出声,才引得崔兆之侧目望来。

    四目相对,他立时又别开。

    裴清宛脸色霎时间就沉了下去:“表兄现在的态度,是觉得我痴缠于你了?”

    语气不善。

    崔兆之敛眉,面色也沉了几分。

    这样的混账话,说来分明是故意气他。

    他有心反驳,却竟一时间找不出合适的话来。

    是他自己别扭极了。

    从前那样坦荡,现如今对着她,说话都要谨慎再谨慎,一字一句非要斟酌再三,总想着拿捏好那个分寸,反而次次张不开口。

    见他仍旧闷不吭声,裴清宛登时怒火中烧,脸色冷极,实在是极力隐忍克制。

    她握着扶手的那只手骤然收紧时,连骨节都泛了白:“我不是那样的人,表兄知道我的。

    这么多天了,该说的咱们都说得很透彻,表兄的反复无常我看在眼里,一家子都看在眼里,我们想着崔家的事情没落定,表兄一颗心飘着晃荡着,会如此也不足为奇,我既心疼表兄,自为你考虑,体恤你,不逼迫你。

    现在旨意下来,表兄袭了永恩郡公的爵位,与我另有什么话否?”

    裴清宛尖尖的下巴高昂的仰着:“我只问表兄这最后一次,你可想清楚了再同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