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前走了几步,这香气似乎愈加浓郁了些,他连忙向前走去。
直到走到一间屋子前,栀子花的香气已经将人包围,太过浓郁的香气甚至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来,手下看了他一眼,颇是担忧的说道,“公子,此地看起来似乎颇有些诡异。”
霍俊平笑了笑,直接推开了那房门,里面赫然供奉着倭人的神灵!
而那栀子花的香气真是正在燃烧着的香烛的味道,身旁的一名手下颤颤巍巍的跪了下来,霍俊平很是诧异的回过头,这才发现他身后的大半官兵脸上都带着恐惧。
“公子,你不知道,这是神灵,传说如果冲撞了神灵,最后都会惨死在无人之地的!”
“神灵?”霍俊平一向对这些
霍俊平一向对这些鬼神之说嗤之以鼻,他直接走上前去,将还在燃烧着的香烛拔了下来,重重的丢在了地方。
果不其然,所有的官兵都吓的跪在了地上,就连雍王派给他一直跟在他身边的索顿都跪在地上,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对着霍俊平说道,“公子有所不知,这是我们当地最受人尊重的神灵,之所以受到众人的尊重,便是因为它是真的神!你这次如此践踏神灵,一定会受到报复的!”
众人听着索顿的话,都纷纷点头,有些胆小的人甚至都连连磕头,只希望霍俊平做的孽不要殃及到自身。
霍俊平却陷入了深思,当地为什么会存在一个这样的神?他抬头细细端详着,却从庞大的神像里只读出了恐惧。
他对着索顿问道,“你说这是真的神灵?有什么证据吗?”
索顿连连点头的说道,“自然是有证据的,神灵十余年来一直庇佑着西南城,他能够满足很多人的愿望,而那些在神灵这里许愿灵验的人就会自愿为神灵建起神庙,看来这美味坊的老板也是在神灵这里求得了心愿的人。而西南城中所有忤逆神灵,践踏神灵,玷污神灵的人,神灵都会降下惩罚,让这些人死在无人之渊。如果他们犯下的罪孽深重,神灵还会将他身边人的性命一同带走。”
“那我岂不是会牵连到你们?”霍俊平从没听过这样的神灵,但索顿的话却让他觉得处处透着蹊跷。
十多年前突然出现的神灵,能够满足部分人的心愿,被满足心愿的人会自愿建立神庙。
跪在地上的官兵们都纷纷点头,有的甚至忍不住痛哭失声,“公子,我家上有老下有小,我要是没了,他们该怎么生活…”
霍俊平对这样的神灵嗤之以鼻,可这并不代表着这里的百姓也这么想,他们在这样的想法里生活了数十年,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神灵,自己这般行事是违背了民心的。
他当机立断,跪在了所谓的神灵面前,大声说道,“神灵,今日我所作所为,都是我一人所为,和在场的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你若是当真灵验,若是真的要降下惩罚,只管都冲着我来!不要伤及无辜!”
说完后,起身一一将他们扶了起来,说道,“我霍某虽然不信这些鬼神之说,但我应该尊重你们的信仰你们的文化,如果这神真的会降下惩罚,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一定不会连累你们的!”
在场的官兵无不对霍俊平敬佩有加,只是也有不少人劝道,“霍公子,这神灵真的灵验得很,您要不还是找个地方避一避吧。”
“无妨。我们回府。”霍俊平让索顿领了一队人将美味坊严加控制,所有地方都要仔细检查,便回了府
。
这神灵一事看起来蹊跷的很,他又从街上拉了一个老者,对着神灵之事多问了几句。
那老者说,这神灵在他小时候还没有出现过,那时候大家便都是正常生活,邪门的是,这神灵出现后,有一部分人给神灵烧香拜佛,这一部分人里有的就能升官发财生意兴隆,有的却怎么都没有用,后来升官发财的人就为神灵修建神庙,虽然这神灵在许愿方面时灵时不灵的,但如果你要是做了什么玷污神灵的事,那可真的是太灵验了,所有玷污过神灵的人,都在不到两天的时间里,尸体被发现在郊外的乱葬岗,而且浑身上下一丝不挂伤痕累累,死状非常的凄惨,因此这西南城里很快都信奉了这神灵,神庙里也是每天都香火不断。
普通的百姓日子过的越苦,越想通过求神拜佛来让自己变得好过些,只是说来也是纳闷,这神灵经常帮那些有钱的人赚更多的钱,却很少帮助真正贫苦的百姓去谋财。
据说前些年大旱,庄稼颗粒无收百姓们都吃不起饭了,好不容易有点多余的银钱都送去了神庙,可那年神灵却像是成了哑巴,只是眼睁睁的看着人们啃树皮甚至易子而食而不肯降下来一场雨。
霍俊平听了皱紧了眉头,忍不住愤慨道,“如此狠心的神,有什么值得信奉的!”
那老者也是一脸惊恐的看向霍俊平,“这种话可不能轻易说的,你不要命了!”
霍俊平又问道,“这样的一句话,都会引起神灵不满吗?”
老者捻着胡须说道,“不错,哪怕是最和善的一句怀疑神灵的话,都会丢了性命的,因此这城中的人对神灵都毕恭毕敬。”老者会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没有什么神灵,可大家也都生活的很好,没有人想着通过求神拜佛去走捷径,大家出一份力收一分钱,可现在…
老者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怎么能够在心里这么想呢?连忙念了几句神的好,这才看向霍俊平,“公子,您还是找个地方躲一躲吧,出西南城去,越远越好,这样才不会被神杀死。”
霍俊平不禁诧异道,“难道这神只能在西南城附近行动?”
这什么神,还会有行动限制的?
那老者迟疑了片刻才回答道,“确实是这样的,那些辱骂了神灵的人,如果能够逃的很远,那就可以平安的活下去。”
等到把老者送走后,霍俊平越想越觉得蹊跷,这神灵出现的太过奇怪,拥有的能力又太过特殊,更像是一个被人为制造出来的神灵。
难不成……他的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入夜,他让雍王的人都隐藏埋伏好,又在自己的身边放了一把短刀,就这样安静的躺着榻上,长夜无眠,他想要验证一个大胆的猜测。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门口就有响动传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栀子香气,果然,那天的香烛是栀子香气,周宿被救走的现场弥漫着的栀子香气,现在又闻到了这熟悉的栀子香气,他屏住呼吸,小心的将自己准备的面罩带上。
这栀子花香看起来就有着麻醉的作用,他听到他门口的侍卫软软倒地的声音,寂静的夜里传来的一点点响动都会被无限放大,而后勾出人心底最深的恐惧,霍俊平也怕,可为了千里之外的苏墨和爹娘,他只能将自己所有的恐惧都埋藏起来,冷静镇定。
门锁被人轻轻挑开,咔嗒一声,门被推开了,一个人的脚步声缓缓传来。
果然,不出他所料,什
么妖魔鬼怪,最后捣乱的都是人!
那人终于走到他的床边,伸出匕首就对着床上的他狠狠的刺了下去,只是出人意料的时,没有传来任何刀入血肉的钝感和迸溅的鲜血,那人的刀插进了厚厚的棉被之中。霍俊平此时跳了出来,用一把短刀逼住了他的喉咙。
“我就说嘛,哪里来的下三滥在这里装神弄鬼!”霍俊平用刀紧紧的逼着那刺客的动脉,那黑衣刺客似乎明白今日已经是凶多吉少,正想咬舌自尽,却被窗户下埋伏的索顿赶过来一掌打晕了过去。
“公子,你没事吗?”索顿将自己脸上的面罩摘了下来,问道。
“没什么大事,这次多亏了你,如果不是你及时赶过来,恐怕又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霍俊平忍不住夸赞道。
索顿嘿嘿笑了两声,黝黑的皮肤带上了红光,“公子客气,这些本来就是索顿的分内之事。”
“行,把他关到后院去,一定要看好了,别让他跑了。”
霍俊平处理完这才爬到床上开始呼呼大睡,从前在京城的时候,被娘子逼着学习,每日里睡不成一个囫囵觉,那时候觉得日子可真是太难熬了,只是自从来了西南城才知道以前简直是在天堂啊。
那日抓住的那名刺客,在雍王的人的种种折磨下,很快就张了嘴,吐出了一大串的名单,霍俊平让人按着名单去抓,很快就将这西南城中的所有倭人都抓了起来,交由了雍王的人处置。
诸城
苏墨和霍氏夫妇来了诸城后,依靠着诸城的霍家,盘了几家铺子,生活也算平淡幸福。苏墨本来想着帮赵之语打理那几间铺子,却没想到赵之语那日告诉她,家里积蓄是有的,他们也已经上了年纪,没有什么雄心壮志了。但苏墨不同,她还年轻,赵之语希望苏墨能有自己的一番事业。因着霍家有人会制香膏胭脂,苏墨便盘了间铺面下来,想要自己开一间胭脂店。
卖胭脂的事儿是苏墨提的,赵之语也有让苏墨学着当家的想法,于是很少干涉苏墨的决定,就只是瞧着走太偏的时候会提醒一两句,大多还是不管的。
苏墨好好想过后,决定不能开一个普通的胭脂铺,那样太过普通,没有自己的特色,她店里的胭脂都做的很精致,不管是从价格,还是胭脂的盒子,又或是店里的陈设装修,无一都同她的胭脂店和诸城中其他的胭脂铺区分开来。
胭脂店起名叫悦色,主打的理念便是取悦自己的意思。
因为有着自己的特色,不过半年这胭脂店就风靡诸城,很多女子都以能够买一盒苏墨店里的胭脂为荣,只是这日,她刚来到店里,红玉就走到她身边,低声道:“夫人,我发现诸城里流传了很多咱们胭脂店的仿品。”
说着,红玉将一盒胭脂拿了出来,苏墨从旁边接了胭脂,随后听她道:“但我却发现,这并不是假货。”
苏墨的手顿了顿,她抬眼看着芸芸,红玉不说话,低声道:“这胭脂的配方,与我们的正品没有任何区别。”
苏墨明白了红玉的意思,胭脂配方极其难仿,多一分少一分,在颜色手感上就有了差别。苏墨沉默了一会儿后,终于道:“你觉得是我们自己的人在外面做的事儿?”
“是。”
红玉果断道:“具体我还在查,但是基本已经锁定在做胭脂的几个工人身上。”
苏墨端着茶,她听了红玉的话,不由得笑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咱们胭脂的每一个步骤都
是分开的一个人只掌握一个部分的配比,只有最初那两个制作胭脂的人差不多一人知道半个配方。那两个人是霍家元老,你不方便说,是不是?”
红玉没说话,苏墨放下茶杯,淡道:“这件事最重要的不是情面,而是这两个人是咱们做胭脂最核心的人,胭脂是他们做的,你把他们撤了,以后我们怎么办?”
“可总不能一直这样。”
红玉低声道将账目推上去,小声道:“这些时日,我们店生意下滑得厉害,而且这种东西在外面泛滥,我们价格上不去,名声也护不住。”
物以稀为贵,他们走的本来就是把胭脂当面子的路子,怎么能让同档次的东西在外面泛滥成灾?
苏墨听着红玉的话,一直不语,她思索着,慢慢道:“你先下去吧,我想一想。”
芸芸应了声,倒也没多说,便下去了。恰逢赵之语来店里探望,见她闷闷不乐的样子,不由得道:“你这是怎的,满脸不高兴的样子?”
苏墨叹了口气,将店里的事儿说了一遍,她颇有些头疼道:“这两个人,我开也不是,不开也不是。若是将人赶走了,日后这胭脂的事儿,谁来弄。若是还留着,个个上行下效,没个章法,我又怎么管?”
赵之语静静听着,苏墨面上全是烦恼之色,过了片刻,赵之语才说道:“你别愁,我觉得也挺好的。”
“怎的挺好的?”苏墨抬眼,有些茫然,赵之语笑着道,“你呀,小小年纪走得这么顺,不摔几跤怎么成?你凡是算着利润,想着如何赚钱,光顾着外面,想没想过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个道理?其实悦色出这事儿,也是早晚的,早点出事儿,你早点明白些道理,也是好事。”
苏墨点点头,应声道:“婆婆说得也极是。”
说着,她叹了口气,“只是婆婆觉得,我如今又当怎么办?”
赵之语笑着道:“这办法当是你去想的,这事儿也不是什么难事儿,日后你生意越做越大,有的是要你想事情的地方,你先拿这个练练手。你就想想,大家都是人,都有私欲,这次事儿为什么发生?你现在最关键的几个要求是什么,要怎么才能满足你想要的?”
苏墨听着提问,也知道这是赵之语在引导她,夜里苏墨一直没睡,她坐在书房里,反复清点着账,心里慢慢有了打算。
等到第二日,她进了悦色,同红玉打听了具体情况,便将那两个人中资历大一些的叫了过来。
那人叫徐郁,大伙儿都叫她徐姨,另外一个做胭脂的人叫吴香,原先是徐郁的徒弟,一贯听徐郁的话。红玉说,在外面卖悦色方子这事儿,主要就是徐郁带着吴香做,徐郁找路子,吴香负责研制方子。吴香天生嗅觉和视觉敏锐,悦色有一些方子没进过她们手的,都是吴香猜出来的方子。
不过这一切主要也都是红玉根据两人性子猜测,但苏墨估计也是不离十。她将徐郁请过来,喝着茶道:“我是想同徐姨商量件事。”
徐郁坐在一边,显得有些忐忑:“东家是打算同我说什么?”
“你和香姐在我一无所有时投奔我,也算是同我一手创建的悦色,悦色能有今天,你和香姐功不可没,但是我却没给到你们应有的待遇,是我的不是。”
听到苏墨的话,徐郁赶紧道:“东家说笑了,老东家带着我们从京城过来,给我们安置了生活,我们感激还来不及,东家给多少,都是应该的。”
“话
不能这么说,我是赏罚分明的人,之前有疏忽,还望你们见谅,”苏墨笑着道,“如今悦色规模越发大了,我已经和官府打好了交道,以后一旦有贩卖假货的,都一律抓起来,以后我们便不用担心生意的问题,反而是在研制这些东西上面多花心思。我想着总这么乱乱的不是个样子,我想着,咱们得规矩一些,就像军队一样,得有个安排,有人管着一堆做这些研制的人,这个人以后就是咱们的关键人物,待遇自然也要高些。”
徐郁听着苏墨的话,脸色变了又变,听到最后,她眼睛有些亮了,似乎是明白了苏墨的意思,小心翼翼道:“您的意思是?”
“所以,”苏墨笑着道,“您觉得,香姐怎样?”
徐郁脸色巨变,苏墨抿了口茶,柔声道:“我听说,香姐对颜色和味道都非常敏感,无论什么方子,她一抓一闻就能知道。她是您徒弟,我想着,给她提上一级,每月多给她涨十两银,再给她多一成店铺里的红利,您应该为她高兴的,是吧?”
徐郁没说话,脸色不大好看。苏墨看向徐郁,似是询问道:“徐姨觉得,我这个想法,可妥当呢?”
徐郁听着苏墨的话,绞着手帕,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若是阿香过的好,我自然是高兴的。只是阿香的资历……是不是浅了点?”
“这应当不会,”苏墨笑了笑,“我也问过其他人了,他们都说阿香是老师傅了,毕竟如今店铺里都是新人,您是她师父这事儿大家都知道得少,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徐郁僵着笑容,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了,苏墨柔声道:“不过我心里,您始终是香姐的师父,所以我特意来问问您,您看这事儿,我做得妥当吗?”
“这自然……自然是妥当的。”
徐郁也没了什么话好说,吴香的能耐比她强,她是知道的。可是一想到吴香如今要压到她头上去,她心里终究是不舒服。苏墨看出她不舒服,假作没见,两人说了几句后,徐郁便走了出去。徐郁出了苏墨的屋子,心里开始琢磨着。
如果苏墨将悦色往所有地方直接卖过去,又连同官府一起抓卖假货的人,那卖假货这件事不仅是利润变低的问题,恐怕还有不小的风险,这样仿卖假货的罪,再也不能干这一行的。风险大收益小,到时候吴香升了位置,不仅涨了每月的月钱,还能得到悦色一成的利润,怕是再也不愿意干了。
徐郁看出来,苏墨这次为了招揽人,简直是下了血本了。可是凭什么是吴香呢?那是她一手教出来的徒弟,那也是她徒弟,怎么能越过师父去抢了她的饭碗?
徐郁心里越想越不平,她在外面走来走去,片刻后,她咬了咬牙,下了决定,回到屋里去,恭恭敬敬叫了声:“东家。”
苏墨故作诧异,愣了愣后道:“徐姨怎的又回来了?”
“东家,”徐郁冷静道,“有些事儿,我思前想后,必须要同东家说明白。东家如果要提阿香,其实不妥。”
“怎的呢?”苏墨眨眨眼,满脸迷茫,“香姐人品端正、手艺出众、又是大家一致推举的,徐姨觉得有何不妥?”
“东家,”徐郁叹了口气,“其实这事儿,我也是犹豫了很久,香姐是我一手带出来的,许多事儿我没教好她,护着她,这是我的不是,本来我想着多规劝她些时日,说不定她就迷途知返,但是东家想要提她,我就不得不说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