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齐萩琳看着手机上温早嗣移动的红点，缓缓勾起唇，她抬眼观察车窗外的位置，只要从丘山开过去，就有海岸，而她安排的人早就在那里等着…
“你干嘛！让你上山你往哪开呢！”温清语气急败坏地看着前方出现的居民区。
这样一绕，相当于又打转回了官颐附近。
穆以姌不管腿上越压越深的刀刃，淡声：
“我怎么知道要从哪条路上开，让你坐副驾不是为了给我指路的吗。”
“那就停车，倒回去！”
还没等穆以姌踩刹车，齐萩琳喊住她，“不行，继续往前开！”
温清语却很奇怪，“为什么？不是要在山路跟我爸...汇合吗？”
只有那段山路没有监控。
齐萩琳却没管她，“没时间倒了，直接从前面另一个口上去。”
她跟后视镜里的穆以姌对视，不知怎么的，看着女孩清亮的双眸，齐萩琳心里无端觉得诡异，她把枪用力抵上去，“开！加速开！敢停你就死定了。”
“加速！”
穆以姌踩下油门，这里附近是偏离市区的小商圈，晚上九十点没什么车流，但人流依旧不少，穆以姌避着内车道，微一踩刹车....
...没反应。
“.....”
惊起的鸡皮疙瘩让她浑身紧绷，穆以姌瞳孔紧缩，几秒后 意识到什么的她慢慢地，抬眼对上了阴狠狠盯着她看的齐萩琳。
前方的车灯半忽半闪地打在齐萩琳的下脸，看出穆以姌在想什么的齐萩琳反而笑了起来。
她刚要说话，手机铃响。
齐萩琳接起：“我马上就——”
“你被跟踪了！”手机那头的人大喊。
“什么？！”温清语惊恐地回头。
“丘山这里全是警察！还有时门的人！你开过来就是死！”
“为什么他们会知道我们的位置？！”
齐萩琳眼风猛地扫到穆以姌脸上，车外的监控频闪灯瞬息而过，她视线下方一个光滑的东西冒出一点微光。
齐萩琳立马举起那个从穆以姌那抢来的玉镯，举起来一看，“这是什么！”
“啪！”玉镯被直接砸到车顶上，玉断开。
“假的？！定位器！你敢耍我！”齐萩琳用枪柄狠甩了穆以姌一巴掌。
“啊！！”
“姌姌？！”
蓝牙信号消失，李秉承惊慌地站起来，他现在什么都看不见。
“该死！”
“让狙击跟上！找机会逼停她们！”
齐萩琳一巴掌让穆以姌下意识甩掉方向盘，车身剧烈打滑出去，齐萩琳只来得及抵住穆以姌，另一手的手机甩到穆以姌脚下。
穆以姌晃眼就见慌乱的人群，她立马抖着手把方向盘稳住。
“现在怎么办！”温清语握着车把，“我们要往哪跑！”
温清语还没想清楚，就看见前方对向开过来的黑车，领头赫然就是之前时攸隰带穆以姌撞她的那辆巴博斯。
“是时攸隰！停下来！掉头！”
温清语想去抢穆以姌的方向盘，却被后方的齐萩琳扯回去。
同时，齐萩琳压着穆以姌，在控制面板拍下一个开关。
穆以姌一惊！
要阻止已经晚了。
开了运动驾驶的车瞬间提速，从前方拥挤来的车流冲速而出！
穆以姌只得连打方向盘，刮蹭着从那辆巴博斯车头而过。
车上的艾倪一顿，瞬间打方向盘掉头追上。
时节探出车窗，“为什么这么快！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这车防窥，齐萩琳躲在后面根本不能狙击！”
“随意开枪只会激怒她！”
莫沐沐坐在后座，又急又后悔，满眼通红：
“怎么办！她在那个位置，一旦撞到——”
艾倪眼神狠厉：
“只能追上去！让所有车绕到前面去！正面堵！你来瞄她！只有正前方才能找机会——”
“砰！”
猛然间一声枪响。
众人齐齐心悸，只见前方急驰的商务车的后车窗里伸出一个黑漆漆的枪头。
跟在后方的警车瞬间岔开！
“散开！让群众散开！她在开枪！”
商务车里，巨大的枪响声让温清语耳鸣，她哆嗦着扭头看路边开始混乱的人群，看鬼似的看齐萩琳——
“你疯了？！”
齐萩琳看着立马前后立马散开的车，疯狂地笑起来，“开！往滨北路开！”
而此时被警方追赶的温早嗣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他狂踩刹车却眼睁睁看着油门越加越快！
“这车...这车有问题！”
看到前方不远处，围堵在山道的警方，温早嗣来不及思考硬生生打方向盘，撞开隔道石，向旁边的高架冲上去！
撞死和被捕，他当然选择逃！
温清语看齐萩琳指示穆以姌不停往高架的方向开去，这个位置离机场远，离能渡船的海岸更远，她彻底看不明白她的操作。
“你到底要干嘛？！”
她本以为齐萩琳会以穆以姌为要挟，直接带她往公海逃，可现在这是在干嘛？！
这疯狂的操作，仿佛下一秒就要跟穆以姌同归于尽一样！
不是说要让穆以姌跟温早嗣同归于尽吗？！
她想死，温清语还不想呢！
穆以姌看着转速表上越来越大的速度，心越来越凉，对还没反应过来的温清语冷嗤：
“还看不出来吗？”
“这辆车的刹车已经坏了。”
“她根本就没想带上你！”
温清语一愣，难以置信地看了穆以姌又看齐萩琳，反应过来眼前一黑，举起刀子就往齐萩琳身上甩，
“你疯了？！啊——”
面部被枪柄狠狠连续砸击，温清语一仰头，眼花缭乱地靠在车窗。
“救命…救命啊！”
她徒劳地扒拉着车门把，求生欲望让她连跳车都敢想。
可她不知道驾驶两座车门都坏了，这辆车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棺材。
齐萩琳把枪对准温清语的脑门，对穆以姌道：“你说对了，他们两个我没想捎上。”
“…”
“本来想拿到证据留你一命，当替死鬼算了，现在你敢骗我！”
“那你跟姓温的就都一起去死！”
“…”
齐萩琳，彻底疯了。
穆以姌捏紧方向盘，崩得连呼吸都疼。
艾倪开车想要压上来，却因为前躲避的轿车急刹，躲闪不及，路上的车接连追尾。
警方不确定齐萩琳还有多少子弹，而时门因为害怕冲撞到穆以姌只得不停保持距离。
穆以姌试图转方向找阻挡物，但齐萩琳已经疯了，躲在穆以姌后面，胡乱朝车窗外开枪。
穆以姌甚至能听见左右传来的惊叫，有大人的，有小孩的...
逼不得已，穆以姌只能冲到单行道，将警方和时门的车隔开。
商务车的速度越来越快，穆以姌徒劳地踩着刹车，糊掉的视线里，她瞥见脚边的手机上，那个标记温早嗣的车的红点越来越靠近...
“…………”
风啸入耳的时候，穆以姌看见不到百米前的高架上歪扭着冲下来的车。
因为逆行，硬生生撞开了对行的车，混乱不堪。
那一瞬间，穆以姌的视线突然变矮，失控的车变高，两边的风景慢慢虚掉...
被封存起来的痛苦回忆，在这一刻化成镜子，清晰展现在眼前。
那些撞击声，那些求救叫喊啊，那足以将灵魂都烧穿的烈焰…
一幕幕，居然都那么清楚。
穆以姌的心抽痛起来，她瞪大眼，一个疯狂的，又难以抑制的念头就这么冒上来…
已经戴好安全装备准备跳车下海的齐萩琳突然听见前头的女人轻声问了一句：
“你知道他们撞车的时候…”
“有多痛吗？”
齐萩琳皱眉，虎口用力扣机，“说什么废讠…”
她的尾音随着猛然的加速和剧烈摇晃的车身一齐消失。
齐萩琳手忙脚乱地扒住车把，一抬头：
越来越亮的车灯照出了她瞳孔里，迎面冲来的车头——
惯性甩着车尾狠狠往左漂，尖锐的轮胎声充斥整个耳朵。
“啊———”
其实也就那么几秒。
在疼痛蔓延到全身的那么点时间，穆以姌空白的脑海里，脆生生地就听见那么一句熟稔的撒娇。
“姐姐。”
“……”
真是的…
就不该哄他醒来喂他吃饭的…
真抱歉啊，答应你的承诺又没做到…
“吱——”
“———砰！”
一声沉闷巨响！
一辆从侧方开出来的白色阿斯顿马丁超过温早嗣的黑车，硬生生挤进他与商务车中间，狠狠撞开了甩过来的商务车左后轮！
白色跑车死死挡着商务车，直直承受黑色轿车的全部冲击！
惯性带着穆以姌狠狠往前摔！
安全气囊炸出，她趴在上面晕头转向，直至车子不再滑行，穆以姌才抬头。
入目可见的，就是那辆被撞的严重变形的白色超跑。
“…………”
怎么会…
是谁开的车…
似有所感，穆以姌突然意识到那辆车里坐着的是谁。
她鸣着耳，踉跄地从碎了的车窗爬出去。
“呃！”摔在地上，手脚并用爬起来，嗫嚅着，“时…”
火星溅起，“轰”的一声，满天烈焰。
穆以姌被热浪一掀，往后仰。
“要爆炸了！快跑！”
“拦住她！”
“姌姌！姌姌！别过去！”
“穆以姌停下！”
——“拦住那个女孩！”
——“别让她过去！要爆炸了！”
——“不要…”
——“爸爸！妈妈！”
“不要…”
“时攸隰…”
别这样对她。
她一点也不，一点也不要再眼睁睁地看着亲人消蚀于眼前。
别再这样对她了。
穆以姌悲凄呻吟，挣扎着，疯狂地朝烈火而去。
“…时攸隰…”
她哭喊：“时攸隰！”
朝火光坠进去的身子被用力一拽！
穆以姌被转过身——
“唔！”
她泪眼蒙眬，视线所及。
时攸隰满头是血，露出的凤眼被火光映得黑曜明光，那点瞳光里全是穆以姌的脸。
“…”
“姐姐...”时攸隰抱着她的肩膀，眼神失焦，“...是姐姐吗？”
他很不确定。
来的路上，他看到好多，甚至各种各样的姐姐。
车载电话里，官识延和时司都告诉他，姐姐没走，就在医院等他。
所有人都在告诉他，她没走，她还在，
时攸隰有一瞬间想回去，但看到对向驶来的车里，看见那张清晰的女人的脸，身体已经先一步作出反应。
现在他捧着她的脸，低低窃语。
害怕是她。
害怕不是她。
见穆以姌没回答，他有些急了，视线投到她身后的火海里，捧着她脸的手慢慢滑下来。
“......”
穆以姌甚至都不用跟他看过去，她只要一拽住那只手，时攸隰就会看回来。
看回她身上来。
她捏着时攸隰冒血的左手，男人立马不动了。
她浑身脱力地往下跌，时攸隰下意识抱着她，垫在她身下，两个人倒在地上。
两具像尸体一样的人，能弥留的，就只有眼前的生机了。
穆以姌看着咫尺的面容，发抖地抽泣，手无力地往他脸上爬。
时攸隰的双眼里跳着光，一眨不眨盯着她，连反应都没了。
直到在爆炸声里听到了，那一下下叫，对他名字不停地叫。
“时攸隰。”
“时攸隰。”
“……”
男人抓住那只冰凉凉的手贴到自己的脸上，是热的，是暖的。
他笑了，应：“是姐姐。”
“是你。”
“吓死我了。”他回抱住人，蹭她发梢，松口气道：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
时攸隰又看了看燃烧爆炸的黑车，然后转头看她，不停确定。
“吓死我了…”
额头上的血水盖了他满脸，致死的血量。
时攸隰笑着抹掉，看着她的双亮盈盈的。
“吓死我了，还好你没不要我。”
“……”
穆以姌嚎啕大哭起来，又像在大笑。
就这种时候了，她居然还想起莫沐沐在医院问她是不是有病。
可能是吧。
说不是，现在也不行了。
因为在莫沐沐给她的选择里，离开时攸隰活着，和选择时攸隰也许会被他杀死这两者里，她刚刚居然只想到：
如果时攸隰真的在车里，那她会跟时攸隰一起死。
而可怕的是，她现在从时攸隰的眼里也看到了同样的念头。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死的那头没有你。
她也病了，跟时攸隰一样，病的不轻。
简直疯了。
是啊，简直疯了。
“…”
穆以姌双眼猩红，她抽搐得全身难受，因为什么疼，她不知道，但该怎么解疼，她知道。
她的手插进男人的发，把他的头压下来，腹胸痉挛地抽搐，她却哭笑着，紧紧抱着浮木，盯着那双眼睛问他：
“…是我。”
“我说是我啊，时攸隰。”
“那现在我要你跟我回家，你要不要…”
“要不要跟我走。”
一如既往地毫不犹豫，只要是她，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时攸隰慢慢弯下腰抱着她点头，无数次地说：
“好。”
“只跟你走。”
“…”
他们在一步地狱之外相拥，紧紧亲吻自己的爱人。
如果能在病中恋爱，也没什么不好的，巨大的怜悯会让爱变得更纯净更猛烈。
所以有病又怎么样，穆以姌想。
她只是没穿着跟时攸隰一样的病号服而已…
多般配啊。
【全文完】
…
…
（半个月前就编辑完这一章了，最后三个字就是打不下去，老觉得差了点什么 ，删了改改了删，最后到了要发前打下了。
就到这就好了，到他们俩彼此清楚地告诉自己，告诉我有多爱对方的这一刻，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