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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1章 君子六艺

    景煜淡淡颔首,随即眼神落在薛松的身上。

    “你想怎么比?”

    明明只是再普通不过的问话,但迎上景煜深沉的目光,薛松却像只被扼住脖颈的鹌鹑,连说话都变得结巴起来。

    “我,我等从启蒙起便要学习君子六艺,不如就比这个如何?”

    “君子六艺。”

    景煜思忖时不经意地看了凌曦一眼,见她似乎没有反对的意思,这才颔首同意。

    “也好,越是基础的东西才越能检验底子。不过六艺都比太过费时,只取其中三项便可。”

    薛松自然不敢反驳,“大人所言极是,若是有真才实学的,三项便能看出功底。”说着他主动询问凌曦,“我薛某也并非占人便宜之辈,就请林小姐先选吧。”

    凌曦也不拒绝,反问道:“敢问薛公子最擅长的是哪三样?”

    她这么一问,大部分的人都以为她是想先探清敌情,再精准地避开雷区。

    薛松心中也是这么想,对凌曦不由得看轻了几分。

    “哼,告诉你也无妨,君子六艺中礼、乐、御、射、书、数,薛某最善后三样。其中书还算好,这射御数两项却是有些难度,林小姐提前避开是对的。”

    他这话说得狂妄,一旁的芷柔听了却直翻白眼。

    “就这东西也算有难度?看来薛公子的功底的确是不怎么样啊。”

    柳絮跟着符合,“薛公子还是少说两句大话吧,免得待会儿输给我家小姐后连借口都找不到。”

    “不得对薛公子无理。”眼瞧着薛松被气得快要爆炸,凌曦这才幽幽开口训斥了两个丫鬟,“不过话说到这里,若是我当真避开这三项进行比试,那就太欺负你了。干脆就以这三项为题,输的人主动离开白驹书院,如何?”

    凌曦说话时一直带着微微的笑意,明艳动人。

    薛松瞧着却是心火直冒,“在下奉劝林小姐还是不要逞能。”

    “怎么,难道薛公子刚才是在说大话,其实这些根本就不是你擅长的技能。”

    被凌曦这么一激,薛松当场暴怒。

    “笑话!薛某从小修习君子六艺,这些都是信手拈来。”

    “那就不怕了。”凌曦直接拍板,对景煜和梁夫子福身,“请大人宣布比试开始吧。”

    梁夫人最后一次确认,“你想好了,真的要以薛松擅长的这三项为题进行比试?”

    “想好了。”

    “那好。”梁夫子看向景煜,见他点头答应后便朗声宣布道,

    “今日本夫子就与景大人一道作为裁判,主持这场比试。”

    听得此话,现场一片哗然。

    “什么!?她真的要和薛松比书、射、数?”

    “这不是以卵击石吗?”

    “都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原本以为这个林小姐是个清醒人,没想到还是这般无知逞能。”

    “好不容易见到一个敢来参加科举的女子,没想到这才不到一日时间就要卷铺盖走人了。”

    见这么多人都认为凌曦是不自量力,薛松的态度也越发嚣张膨胀,仿佛胜利已经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林小姐想先比哪个?”

    凌曦悠闲自在地转了转手腕,“薛公子瞧着身强力壮的,想来族中从小就有培养武艺,不如就先给我们展示一下射术吧。”

    众人都没想到凌曦一来就要挑战高难度的项目。

    薛松也颇为意外地挑了下眉头,以为她会把这项放到最后。毕竟凌曦一介女流之辈,手无缚鸡之力,绝无可能在射术上赢过自己。

    “你确定?”

    “废话少说。”

    凌曦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直接对梁夫子恳求道。

    “劳烦夫子派人送上弓箭。”

    “好。”

    梁夫子一声令下,很快东西就准备妥当。

    薛松先是跳了几下,又做了几次扩胸,故意将胳膊上的肌肉蹦起来彰显自己的男性力量。

    凌曦只当没看到,自顾自地掂量着手里的这张新弓。

    “薛公子想怎么比?”

    “就比最简单的,一人射五支箭,最后箭靶上谁留下的箭多就判定谁胜出。”

    “留下的箭……”

    凌曦一开始还有些费解,难道不是该比谁射中靶心的箭更多吗?可就在她准备问出口的时候才回过神来,对方这说其实是根本不相信自己能射中靶心。

    “嗤。”她嘲讽地勾了勾唇角,“也好,就按照薛公子说的算。”

    凌曦说完之后主动后退了几步,把位置留了出来。

    薛松见状当仁不让地上前,拿起弓箭嗖嗖嗖便射了出去。

    伴随着众人叫好声不断,五支箭已经全都钉在了五十步外的靶子上,其中两只还正中了红心。

    其实换做常人的标准,薛松这箭术的确已经算是过关了。但落在现任大理寺卿与上任大理寺寺丞的眼中却远远不够看了。

    “到你了。”

    薛松享受过了来自同窗们的赞上后像只斗胜的公鸡似得,展开尾羽各种炫耀。

    凌曦无视了他的嘚瑟,拿着弓箭来到刚才对方

    站定的位置,在众人或期待或嘲讽的目光中缓缓拉开了弓。

    她一开始并未全部将弓拉满,只是轻松地撑开了三分之一,然后对着五十步开外的靶子瞄准了许久。

    围观的学子们光是瞧见这并不专业的模样就忍不住发笑。

    “连弓都拉不开,还敢和薛兄比射术呢。”

    “她一个女人,能知道射箭是怎么回事已经很不错了,你还要真以为她能射中靶子?”

    “别说是五支箭了,她能射中一支就已经是奇迹了。”

    正说着就见凌曦蹙眉叹了口气,把弓放了下来。

    薛松眯了眯眼,故意揶揄道:“怎么了,可是拉不开弓?要不这样吧,林小姐直接认输,这局就算我们平局。”

    话刚说完却见凌曦再次抬起长弓,轻轻松松地将整张弓拉到几乎圆满,不等众人发出惊呼声来便一箭射了出去。

    嗖——!

    箭矢破空的声响宛如哨音,震得人牙齿发酸。

    现场先是呈现出一片诡异的安静,直到突兀的掌声响起。

    “好,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景煜这么一说话,学子们这才注意到箭靶上的情况。只见凌曦刚才那一箭不仅射中了靶子,还刚巧与薛松之前射中的箭矢重叠。

    更让人感到惊奇的是,凌曦后射的箭矢因为角度的问题,硬生生把薛松的箭矢给挤了下去。

    眼下靶子上仍旧只有五支箭,尾羽四篮一红。

    “巧合吧?一定是巧合!”

    “林小姐刚才分明连弓都拉不开,怎么可能射中呢?就算射中了,那也一定是侥幸和薛兄的箭撞在了一起。”

    “是啊,她会用箭已经是奇迹了,绝不可能有如此精湛的技艺。”

    面对这些男人挽尊式的发言,凌曦并不恼怒,反而在这些人闹哄哄的议论声中再起一箭。

    这次她故意放慢的速度,让对方能够清楚地看到自己是如何发力,如何瞄准,如何放矢的。

    破空声再次响起,红羽的箭矢以迅雷之势射中靶子,再一次和薛松的蓝羽箭相撞,并且把对方挤了下去。

    看着自己的箭落地,薛松的脸色倏然变得阴沉。

    一次还能说是巧合,两次还能是巧合吗?

    众人面面相觑,鸦雀无声,自有柳絮与芷柔对视一眼,纷纷发出叫好声。

    “小姐就是厉害!”

    “射箭而已,如此雕虫小技岂能难得到我家小姐。”

    凌曦再接再厉,接连射出第三箭。

    这次她多花了些时间瞄准,

    以此证明自己并非最开始并非畏惧挑战,只是在为清除对手的箭矢找角度罢了。

    嗖——铛!

    代表薛松的蓝羽箭再落一支,此时靶子上的箭仍旧是五支,三红两篮。

    凌曦在射完这支箭后干脆利落地把长弓抛给了柳絮,并且冲一旁的薛松扬了扬下巴。

    “我赢了。”

    薛松慢半拍地从震撼中回过神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好的箭术!?”

    其他学子也如梦初醒般地惊呼出声,甚至心服口服地鼓起掌来。

    然而其中却有人提出异议,“等等!就算林小姐射中了靶子,但她却没有一箭中了靶心,相比之下还是薛兄技高一筹!”

    他这么一说,众人再次把目光集中到箭靶上。只见上面代表凌曦的红羽箭矢都分散在靶子的外围部分,而代表薛松的蓝羽箭矢却还有两支钉在靶心。

    凌曦柳眉微挑,卿澈冷冽的眼神落到说话之人的身上,宛如兜头给对方泼了一盆冷水,叫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不用她开口,身边的芷柔就已经泼辣地反驳起来。

    “方才你们定规矩的时候,分明说的是谁最终留在靶子上的箭更多,就判定谁赢。眼下我们小姐的箭比你多一支,自然该判定我们小姐赢。”

    经她这么一提醒,大家才注意到这个细节。只是当初薛松这么说是为了羞辱凌曦,没想到如今却成了制约自己枷锁。

    注意到薛松涨得通红,想说什么却又碍口识羞的样子,凌曦垂眸轻笑了一声。

    “许是薛公子不知道我的水平,才会在比试时保留了实力。要不这样吧,这局算平局。”

    她不说还好,这么一说现场陷入诡异的沉默之中。因为凡是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得清楚,谁的技艺更高超。

    如果凌曦只是单纯地射中靶子也就算了,但她每一箭都精准地覆盖了薛松的前一箭,不可谓不打脸。何况凌曦还剩了两箭没射,若是射了,薛松照旧是必输无疑。

    景煜收敛了情绪,故意沉下脸来询问身边的梁夫子。

    “不是说你们书院的学子最讲究规矩和公平的吗,本官瞧着似乎并非如此。”

    “景大人息怒!”梁夫子诚惶诚恐地躬身,紧接着严厉地宣判道,“薛松,这规则是你定下的,男儿一言九鼎,你岂能言而无信?”

    薛松既尴尬又丢人,现在再加上一重对景煜的畏惧,只能咬牙咽下自

    己醸的苦果。

    “输了就是输了,我薛松也不是那种无赖之辈。”他红着脸看向凌曦,草草一拱手,“林小姐,这局是你赢。”

    “薛公子,那就承让了。”

    第一局胜负已分,薛松深深抹了把脸,尚且没从打击中缓过神来。

    梁夫子瞧出他心境上的不稳,默默摇了摇头。

    “现在的学子还是太嫩了,遇到这点儿挫折就受不,如何承受得住考场上的严苛环境?”

    科考需要经历多日的奋战,每次都会有学子因为上一场发挥失常而影响到下一场的状态,薛松现在就是这样的情况。

    相比之下,凌曦的心态却是稳如泰山。

    “接下来薛公子想比什么,书还是数?”

    薛松张了张嘴,自觉现在状态不适合太过复杂的考题,便果断选了书这一项。

    梁夫子照旧派人送来了桌椅笔墨等物。

    “书这一项我就不定规则与题目了,你们自由发挥便是。”

    话毕,便有学子开始给薛松打气。

    “薛兄,振作起来啊!你的书法可是公认的厉害,可千万要赢下这一局!”

    “是啊,薛兄的字我可是见过的,极有怀沽先生的风骨。”

    “这一局你一定能赢!”

    受到鼓励的薛松喘了两口气,强打起精神来应对这一场比试。为了不影响心境,他干脆不去看凌曦的进度,自顾自地开始研磨。

    反倒是凌曦在听到旁人说薛松的字有怀沽先生风采的时候停了下来,主动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只见薛松给笔沾饱了墨汁,一气呵成地在纸上落笔。待他停笔后,现场想起了热烈的叫好声。

    “好啊!真是好!”

    “瞧瞧这幅字,就算是怀沽先生亲自到场,只怕也是会认错成自己所书吧。”

    “不愧是薛兄,果真是实力强劲。”

    直到此刻,薛松才畅快地扔下笔。

    “哈哈哈,诸位谬赞了。在下虽崇拜怀沽先生,临摹他的字多年,但也只敢说是学了三分外形罢了。”

    “薛兄就别谦虚了。”

    在这一片惊叹声中,凌曦踱步来到了对方的案桌前。她还没吭声,芷柔却先惊呼起来。

    “小姐您快看,真的和怀沽先生的笔迹有七分像呢!”

    听到她的话,薛松半是得意半是不满地轻哼了一声。其实在他自己看来,自己模仿怀沽先生的笔迹已经有九分像,芷柔说的七分都是少了。

    不过看在对方只是一介小丫头的份上,他也不想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