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朔带着人在珍乐宫门外等了许久,见皇帝一直没出来,心中十分不安。
直到陈太医和王太医匆匆赶来,徐朔才鼓足勇气敲门禀告。
“皇上,太医来了。”
刚说完这话,殿门就从内开启了。
铃妃已经更衣完毕,居高临下地看着台阶下的众人。
“做什么?”
徐朔见到她亲自出面,连忙垂下了眼睛。
“给铃妃娘娘请安。回娘娘的话,皇上刚才觉得身体不适,特意吩咐奴才寻了太医前来问诊。”
他说着悄悄往殿内看了一眼,却被铃妃侧身挡住了视线。
“皇上已经睡下了,你们且回去吧。”
徐朔一惊,“睡了?可皇上刚刚还说……”
“怎么,难道你怀疑本宫在撒谎吗?行,你就带人进去检查好了。到时候皇上生起气来,别怪本宫不为你说情。”
她扭着腰肢往旁边侧了侧,徐朔忙跪下求饶。
“奴才不敢,请娘娘息怒。”
前来问诊的陈太医和王太医也纷纷后退,生怕铃妃迁怒到自己身上。
见吓退了对方,铃妃这才冷哼一声吩咐道。
“皇上临睡前挂念婉贵妃娘娘的身体,命本宫亲自去一趟从阳宫探望。你且去准备轿辇。”
徐朔豁然抬起头来,“天黑路滑,太后娘娘与婉贵妃恐怕也已经歇下了,娘娘不如明日一早再去。”
铃妃飞来一记眼刀,“别让本宫再说第二次。”
最终,徐朔还是不敢违抗铃妃的淫威,派人将其送去了从阳宫。
“你们在此等候,本宫进去看一眼。”
徐朔被旋香拦下,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旁若无人地闯进从阳宫。不知为何,他望着铃妃嚣张跋扈的背影,总有种深深的不安自心底滋生。
平日里从阳宫中总是戒备森严,然而铃妃今晚突然造访却一路畅通无阻。她虽稍觉古怪,但却在已经掌控了皇帝的状态中沾沾自喜。
等她走进内殿之后,整个人却愣住了。
房内空无一人,只剩楚嬷嬷正坐在太后娘娘平日里最喜欢的软塌旁打络。
“怎么只有你?太后娘娘呢?”
听到铃妃的质问,楚嬷嬷却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娘娘歇息了,你有什么事?”
铃妃眯眼,缓步来到对方跟前站定。
“本宫受皇上的命令,前来探望太后娘娘和婉贵妃。你且去通传,就说本宫要见她们。”
“老奴刚刚说了,太后娘娘
已经歇下,请皇上不必担心。”
下一秒,铃妃就弯下腰来抢过她手里的苏络。
“我再问一句,太后人呢?”
楚嬷嬷看着被对方尖利指甲划伤的手背,总算大发慈悲地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
“娘娘这是怎么了?哄着皇上允许黎国的军队入境,就以为稳操胜券,连装都懒得装了?”
此话一出,铃妃的瞳孔就缩了起来。她一把掐住楚嬷嬷的下巴,迫使对方艰难地昂起头颅。
“老东西,我再问你最后一遍,太后和婉贵妃呢?把她们交出来,我留你一具全尸。”
“呸!”
楚嬷嬷啐了一口唾沫,笑得格外畅快。
“就凭你这些微末的伎俩,也想掌控启盛皇室,痴人说梦!就算皇上被你蛊惑,太子失踪,婉贵妃腹中的龙子也会成为下一代的明君。
你们黎国也好越国也罢,不过是狼狈为奸的畜生,世世代代只配龟缩在南蛮之地。”
啪——!
一记巴掌狠狠甩在楚嬷嬷的脸上,铃妃毫无顾忌地露出了凶恶之相。
“老东西,既然是你自己找死,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挽起衣袖,纤细白嫩的手腕上竟然盘踞着一跳拇指粗细的小蛇。这蛇颜色翠绿,一双眼睛却像黄色的宝石发着耀眼的光芒。
伴随着铃妃吹响阴阴邪邪的调子,上一秒还温顺的青蛇瞬间扬起了身子,对这楚嬷嬷吐出蛇性。
“我再问一次,太后和婉贵妃在哪儿?否则,被这蛇咬一口,一个时辰之内便会穿肠烂肚而亡。”
饶是楚嬷嬷见过大风大浪,也被如此邪性的毒蛇惊出了一身冷汗。她深深呼出两口气,眼中的坚定却从未动摇。
“太后娘娘和婉贵妃正望着你,你看不到吗?”
她抬手虚虚一指,正是铃妃身后的位置。
铃妃只觉得汗毛倒竖,猛地转过身去查看。
就在这时,楚嬷嬷用尽全力往前一扑,竟是抓起打络子时用的小剪子刺向铃妃。
“嗯——!”
一声闷哼声响起,却是楚嬷嬷捂着手臂倒退几步。就在她偷袭铃妃的瞬间,那条剧毒的青蛇便发动了闪电般的出击,在她手上狠狠咬了一口。
铃妃徐徐转身,勾出奸邪乖戾的笑意。
“就凭你,也想骗我?”
剧烈的疼痛自手笔迅速蔓延,使得楚嬷嬷几乎在呼吸间就已经无法再握住手里的剪子。
伴随着见到落地的清脆响声
,铃妃一脚把人踢翻在地。
“给你一盏茶的功夫想清楚,究竟是老老实实把人交出来,还是在痛苦中缓慢等死。”
留下这句话,铃妃就转身前往偏殿查看。
按照她的想法,太后与婉贵妃就算是察觉到了她的意图,顶多也只是多找几个侍卫防守。只要她手中拿捏着皇帝的性命,就不怕他们会反抗。
只是让铃妃感到意外的是,她带着旋香把整个从阳宫里里外外都搜遍了,竟然还是没有找到太后等人的踪迹。
旋香低声询问,“公主殿下,您说那两个人该不会是跑了吧?”
铃妃眼皮猛跳了好几下,“跑?整个皇宫拢共就这么大,况且皇帝还在我们手中,她们能跑到哪里去?”
话虽如此,铃妃还是心中不安。想了想,她对旋香使了个眼色。
“你去,不管想什么办法,把那老东西的嘴撬开。今晚我一定要将太后和婉贵妃拿下。”
“是!”
旋香磨刀霍霍再次转回主殿,只是不等她进去,就看到楚嬷嬷主动走了出来。在剧毒的折磨下,她原本就苍老的身躯像是瞬间被抽光了精气,佝偻得不成样子。
徐朔等人远远等在一旁,看到楚嬷嬷扶着门框出来,连忙上前搀扶。
“呀!楚嬷嬷,您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来人,快去宣太医。”
楚嬷嬷揪住徐朔的衣袖,以微薄的力道阻止了他。
艰难地喘息了两口,她用泛青发紫的嘴唇说道:“众人听命,铃妃造反,囚禁了太后娘娘和婉贵妃!速速将其拿下,就地斩杀!”
此话如同晴天霹雳,直接炸懵了所有人。
“老东西,住口!”
旋香率先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上来便掐住了楚嬷嬷的脖子。看着对方嘴角流出汩汩黑色的血迹,徐朔惊得跳起来。
“中毒,是中毒!来人,铃妃下毒害人,快把她们拿下!”
几乎就在徐朔喊话出声的同时,一条青蛇就飞了出去。不过是瞬息之间,青蛇就咬伤了现场七八个宫人。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响起,铃妃沉声呵斥道。
“谁干反抗,我就让他和这老东西一起下地狱!”
因着事发是在从阳宫内部,因着太后怕冲撞了婉贵妃腹中的龙子,那些带刀侍卫都只能守在宫门外执勤。
以至于徐朔喊叫示警了一通,竟没一个侍卫听见。
旋香甩开已经濒死的楚嬷嬷,
转而控制了徐朔。
“公主殿下,这个人要怎么处置?不如一同杀了算了。”
铃妃也没料到楚嬷嬷还能有胆子戳破自己的真面目,恼恨之余又觉得心虚。
“等等。”
她制止了旋香的动作,皱眉思索片刻后说道。
“那些个大臣精得很,若只是皇帝不露面尚且能撑一段时间,但如果连徐朔也突然失踪了,定会引起他们的怀疑。你且给他喂下毒药,让他回珍乐宫好好照顾皇帝。若皇帝死了,他也不用活了。”
说着铃妃环顾四周,无情地视线从哭哭啼啼以及瑟瑟发抖的宫人身上略过。
“你们给我老实留在从阳宫中,平日里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每隔三日,我会派人送来解药。谁要是敢通风报信,或者不要命逃走,休怪我无情。”
……
……
皇宫中的骚乱并不能阻止景煜的行军。
大半个月后,他总算带着人马抵达了韩城。
“景大人到了!”
正堂内主位之上,太子已经等得有些心急了,总算盼来了通禀的声音。比他更加心急的是身边的凌曦,几乎在听到响动的瞬间便站起身来。
景煜大步流星走进正堂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场景。
“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景煜恭敬行礼,但余光却一直看着凌曦。
“快起来!”
太子亲自上前搀扶,总算露出了久违且真诚的微笑。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景煜一路风餐露宿,下巴上长出了青色的胡茬,脸色也比之前黑了一些。但这些非但不有损他的英俊,反而给他增添了阳刚之气。
“不负殿下所托,微臣这次说服皇上又增派了五万大军,现已停驻在十里开外,只等殿下验收。”
“好好好!”太子满心欢喜,用力拍了拍景煜的胳膊,这才话题一转问道,“你这次出来,可有安顿好母妃与皇祖母?”
“殿下放心,太后娘娘与婉贵妃已经和微臣同期离京,算算时间现在已经快抵达蜀中了。”他说着看向凌曦,幽深有力的眼眸像是要把人揉进骨血之中,“怀古先生夫妻也已经顺利离开,眼下京都城中只剩凌尚书为我们接应消息。”
说起正事,凌曦强迫自己压抑住激动的心绪,和对方简单地交代了韩城这边的情况。
“眼下越国那边已经正式发动进攻,贾青将军正在带兵交战,过两日他返回
韩城便能与你相见了。”
景煜颔首,同时提醒道:“我们暗中带走了太后和婉贵妃,铃妃那边想来也瞒不了太久。不管是为了皇上的安全,还是为了天下百姓,此番战役都要速战速决。”
“你有什么建议?”
“擒贼先擒王。黎国人想勾结越国瓜分我们启盛,那就让他尝尝灭国的滋味。”
景煜这话说得斩钉截铁且气势雄浑,听得屋内的将领们都升起了摩拳擦掌的雄心。
“听说越国皇帝前些日子才把他们的太子派来前线历练。”
“那就把那越国的太子抓回来下酒!”
“让我去,我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
“还是我去!”
面对这些热血沸腾的将领们,太子却冷静地思量道:“孤倒是觉得,既然要让黎国人自食其果,就不该打草惊蛇。”
景煜赞同符合,“不错。微臣建议悄悄潜入敌军城内,和那越国太子谈谈。”
有将领提出质疑,“景大人难道是想混进对方军营中吗?这可比直接打过去还难!”
“难是难了些,但也并非毫无可能。”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凌曦突然开口,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殿下可还记得,我们斩杀安达利之前,还抓了一个他的属下。”
经她这么一提醒,太子敏锐地眯了眯眼。
“此人已经被你收服了?”
“不敢负殿下所托。”
凌曦狡黠一笑,杏眼弯弯亮过天上的太阳。
旁边的景煜看着心头抑制不住地漏跳了半拍,他果然迷惨了凌曦这自信的模样。
片刻之后,一名越国男人被带了上来。他正是打赌输给凌曦,被安达利抛弃的下属。
“小人越泽,拜见太子殿下,嫣先生。”
看着对方心悦诚服的模样,凌曦满意地点了点头。
当日她做局引安达利上钩,逼对方放弃了越泽。凌曦假意让人把越泽拖下去斩首,实际却悄悄将人关进了地牢之中审问。
经过数日的威逼利诱,越泽在经历背叛以及得知安达利已经被杀之后,放弃了继续效忠越国,心甘情愿把对方军营中的情况和盘托出。
“越泽,把你知道关于越国眼线的事情说给殿下听听。”
“是。”越泽微微抬头,小心翼翼地注视着眼前这位年轻英俊且有勇有谋的储君,“安达利这些年来不断渗透启盛国,已经将不少和越国通婚后生下的越国人送来了韩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