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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生一进问梅阁,便听到琴声,愣了愣,这不是公子的琴技,颇为生涩,一听便是初学之人,可这问梅阁中抚琴的,除了公子还有谁?

    正讶异,就见墨染走了出来,看见他躬身行礼:“福管事。”

    福生抬头瞧了一眼:“是,公子抚琴吗 ?”

    墨染摇摇头:“哪里是公子,是圆子。”

    圆子?福生愕然,虽说知道公子对圆子这丫头不一般,也没想到会如此宠溺。问梅阁发生的事情,自然不可能瞒过他这个大管事,故此,对公子这丫头的态度,福生极为清楚,虽有些惊讶却并不觉得是坏事,毕竟当初把圆子这丫头调到公子跟前,就是打了这个主意,公子心思太沉,太重,这二十年哪有一刻轻松的时候,背负了这么多,公子才成了如此孤寂冷清的性子,二十年了,自己甚至没见公子笑过一次,层层算计,步步筹谋,即便知道公子秉性,他私下里也希望公子能有,哪怕片刻属于自己的快乐也好。

    只不过,原先真没想到公子对这丫头如此着重,之所以把圆子调到公子跟前,本来是想试试,如今或许该仔细调查一番,虽说这丫头瞧着不像有心机的,却也难保出差错,公子谋的事情绝不许有丝毫疏漏,不过,此事还是等回过公子再做计较,毕竟如今圆子是公子跟前儿的人。想着,迈脚走了进去。

    刘凉这会儿哪管得了福生怎么想,正努力装呢,虽说她不算上进,好歹也是大周的公主,必备的修养还是要的,所以,诸如琴棋书画之类,不说多精,也都学了,至于程度也算过得去吧。

    因母妃是大周有名儿的才女,以至于父皇对她的要求格外高,即便最后仍然没达到父皇心里的要求,较一般人也要强多了,尤其琴技。

    父皇大概希望她能跟母妃一样婉约贞静,特意寻了名师苦心教导数年,以至于那些课程中,琴艺算得上最拿得出手的。

    刚才莫宣卿说教她抚琴的时候,她只想到了这般能光明正大的亲近他,却忘了,这明明会的东西装不会,却也是极难的,尤其莫宣卿虽对自己宽容温和,却也相当聪明,只怕给他瞧出什么来,却如何是好?

    刘凉虽不知为什么,隐约有种直觉,自己的身份最好瞒着莫宣卿,一旦让他发现自己是大周的九公主,便再不能似如今这般亲近了,毕竟她们是名义上的甥舅关系,对于自己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外甥女,莫宣卿根本不用理会,只看皇后娘娘对自己的态度,便知道了。

    虽知如此只是掩耳盗铃,但刘凉还是下意识,不去想以后的事儿,现在的她完全是种今宵有酒今宵醉的心态,而且,这种身边有个人宠着自己的感觉,实在太让她留恋珍惜。

    父皇也宠她,但自己一年能见父皇几回呢,而且,莫宣卿跟父皇是不一样的,她在心里默默的想着,却也不去深想为什么不一样,略摇了摇头,心思移到面前的琴上。

    当初一进问梅阁,就留意了这架古琴,好歹她琴艺说的过去,便也有些见识,独幽这样的上古名琴还是能认出的。

    母妃琴艺卓绝,琼华宫收藏了数十把名琴,当年教自己的师傅,曾叹天下名琴尽藏琼华,唯缺独幽,却没想到父皇寻找许久的独幽琴竟在这问梅阁中。

    正想着,忽听啪一声,额头挨了一下,刘凉侧头,见莫宣卿手里的书,不禁嘟嘟嘴:“公子做什么打我。”

    莫宣卿没说话,只定定看着她,看的刘凉心里发虚,呐呐道:“那个,我错了,不该走神。”见莫宣卿眉头略促,心里不免有些忐忑,琢磨是不是自己装的太过,他嫌自己笨了。

    想到此,忙道:“那个,奴婢愚钝,学了这么久也不开窍,请公子责罚。”

    莫宣卿愣了愣,看了她一会儿,心道难道是自己太过严肃,让这丫头误会了,虽说从未当过夫子,可也知道这丫头对于琴艺颇有天赋,自己只教了几遍,这丫头便学的有模有样,这已经让他相当意外了,从心里生出的那种成就感,竟让他说不出的愉悦,而这丫头动不动就让自己责罚,莫非自己对她太过严厉,以至于竟惧怕自己吗。

    这个念头一划过,莫宣卿不禁皱了皱眉,他不想这丫头怕他,他希望这丫头在他面前永远是最真实无伪的样子,搁在以前,他自己也不信,会对个丫头生出这种莫名的情绪来。

    以前的他,只知道该担负的责任,必须去做的事情,人与人之间算计利用,却从来不知,原来人与人之间真的会有缘分之说。

    或许自己跟这丫头前生便见过,不然自己为什么会对从未谋面的她,生出亲近的想法,想到此,忽觉自己一切行为都有了解释,不再纠结,豁然开朗,脸上的表情也温和了不少,慢慢的道:“我却不知,原来圆子这般想我责罚。”

    这么多年,刘凉一个人住在琼华宫,只要父皇一来,便拼命缠着父皇能多留些时候,故此,刘凉别的本事没有,瞧眼色撒娇耍赖,练的最为精到,这会儿一见莫宣卿的脸色,立马便知他不会责罚自己,遂打蛇上棍,咧开嘴,绽开一个大而灿烂的笑,身子悄悄往旁边凑了凑,挨近莫宣卿,且讨好的蹭了蹭:“圆子就知道公子最好了,不嫌圆子笨,也不会责罚圆子。”

    莫宣卿见她这样儿,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修长的手指戳了戳她圆圆的包子头:“你都这般说了,我若再罚你,岂不成了坏人,至于笨?教你抚琴是希望能定定你毛躁的性子,笨些便笨些,我不嫌弃便是。”

    刘凉愣了愣,好半天才回过味来,合着说了半天,公子还是嫌她笨啊,想当初,教她琴的师傅,可是天天称赞她聪明呢,怎么到了莫宣卿这儿就笨了呢。

    不满意的刘凉,刚想申辩几句,却发现莫大公子这会儿已经不再了,这么会儿的功夫,便坐到了书案后,面无表情的听着福管事回事,瞧那意思一时半会是抽不出空来搭理她了。

    拨弄了两下琴弦,觉的无趣,站起来偷偷往那边瞧了一眼,见莫宣卿没有注意自己,琢磨在这儿坐一上午了,也该出去溜达溜达,顺着边儿轻手轻脚的下楼了。

    莫宣卿唇角微微翘了翘,这丫头还真是个坐不住的性子。

    察觉公子有些心不在焉,福生余光扫过那个偷偷摸摸的丫头,目光闪了闪,想起什么,开口道:“有一事还需公子示下。”扫了眼空荡荡的楼梯口:“是关于圆子姑娘的事情?”

    莫宣卿眉头皱了皱:“圆子”

    福生点点头:“先头府里招收杂役,因圆子姑娘会收拾梅花,奴才方把她安置在问梅阁,后见她天真烂漫,并无心机,想着公子跟前没个贴身丫头,总不大妥当,便把她调到了公子跟前来,因初进府的时候是杂役,故未仔细调查来历背景,公子看……”

    莫宣卿略沉吟片刻,挥挥手:“暂且不用。”虽隐约猜到这个结果,却仍有些意外,福生心道,看来圆子这丫头公子真上心了,要不然哪会如此信任,连来历都不查了。

    忽听外头传来笑声,除了圆子这丫头不做第二人想,在这问梅阁里,敢这般的,如今也只有这丫头了。

    莫宣卿缓步走到窗前,透过琉璃窗瞧着外头,不禁有些怔愣,一身红色衣裳的小丫头,正站在盛开的梅花树下,踮着脚,仰着小脑袋,伸手去勾那低处的梅花,不想,一阵风吹落枝头细雪,簌簌而落的雪花在她周身飞舞,调皮的沾在她的发上,小脸上。

    大概觉得的痒,小丫头闭上了眼咯咯咯的笑了起来,笑声清脆好听,有那么一瞬,莫宣卿竟觉得,哪怕是枝头开的最盛的红梅,也远不如下头又跳又笑的小丫头吸引他的目光,如此鲜活快乐,令他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来。

    刘凉却不知自己成了别人眼里的风景,她只是觉得雪花落在脸上凉丝丝的,有些痒痒的舒服,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笑的高兴,小榔头却愁的不行,明明自己才十五,竟觉比五十的妇人还要沧桑,摊上公主这么个心大胡来的主子,她小榔头这辈子都别指望过消停日子了。

    虽说皇上这一个月没来琼华宫,可公主连着一个月不回去,也着实说不过去,若不是琼华宫外那些侍卫,自己都打点好了,还有宫里的太监嬷嬷都被自己威胁了一遍,公主哪能在外头一待就是一个月啊。

    即便如此,若再不回去恐也要露馅了,琼华宫那些人连续一个月瞧不见公主,心里不定怎么想呢,若是让皇上知道,公主便无事,自己也吃不了兜着走。

    更何况,刚接着信儿,七皇子刘凌后儿要带着人来西苑赏花,七皇子是淑妃所出,比公主大七岁,是个极为风雅之人,去年跟皇上来过几次琼华宫,跟公主也算熟些,故此,他来西苑赏花游玩也说过的过去。

    公主住在琼华宫,算西苑的主人,皇兄来了不出面接待着实说不过去,再有,那苏子玉正是七皇子的表弟加伴读,关系亲近,常在一处,这回既然七皇子来了,苏子玉又怎会不来,这正是榔头期盼已久的机会。

    与其在莫府跟这位八竿子打不着的舅舅蘑菇,还不如见见苏子玉,听说那苏子玉极为出色,说不定公主就动心了呢,那自己也就不用愁了。

    打定了主意,榔头拖着公主跑回屋去了,这事得好好计量一下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