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孙俩吃完饭,沐涵妤在家里跳舞,沐妍则是照例午休。
等到下午四点钟左右,沐涵妤的电话响了。
陌生号码来电,她直接给挂了,可对方锲而不舍的又打了过来。
沐涵妤见状,还是接听了电话。
很快,一道熟悉的女声传来:“你来医院见我。”
沐涵妤听出这是刘诗雨的声音,不慌不忙道:“给我个理由。”
对方停顿了片刻,随即沉声开口:“你要是来医院帮我出医药费,我会帮你指控刘家兴长期家暴,加重他的刑罚。”
沐涵妤没有说话,很显然这个理由打动不了她。
刘诗雨捏着手机的手紧了紧,下定决定道:“昨晚我做了一场梦,梦里我差点就赢了你。结合这段时间你的改变,我想这或许也不仅仅是场梦,对吗?”
“你到医院来,我想见你一面,说清楚一些事。”
周遭安静片刻,不等沐涵妤开口,刘诗雨又继续说:“至少现实情况下,我还没来得及害你。”
沐涵妤顿了顿,嗓音轻缓:“等着吧。”
挂断电话,沐涵妤从舞房出来,打算洗个澡再过去。
她靠在浴缸里,不由得回想着上辈子的种种。
每一桩、每一件,沐涵妤都记得清清楚楚。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沐涵妤出门,打车前往医院。
她到的时候,医生正好换班查房,在跟刘诗雨商量治疗情况,以及跟治疗费用的问题。
刘诗雨虽然在警局故意行凶,但沐涵妤还没有追究,也算暂时没惹上官司。
只不过现在受伤,独自一人在医院里,身无分文,实在是可怜。
刘诗雨能感觉到腿上的伤越来越严重,已经疼的没法下床了,现在最要紧的事,就是想办法筹集治疗费。
沐涵妤等医生和护士走了之后,这才推门进去。
刘诗雨的床靠着窗边,病房里也就只有她一个人,另外一张床是空着的。
外头的斜阳照了进来,她瘫坐床前,看向沐涵妤时,不似刚开始那般怨恨,反而多了几分释然。
“你听到了?没钱我做不了手术,那这辈子就完了。”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我是不会找你的。我妈不管我,给她打电话,她也只是逼问我这些年攒的钱和首饰藏在哪里。我不在家,她现在指不定已经翻到了,拿着我的救命钱,她就更加不会理我了。”
刘诗雨自嘲似的笑了笑,略显委屈的垂下头:“你帮我交医药费,我保证往后绝不会再来打扰你。”
“想来那天你也看到了,我的确是故意在警局打你的。为的就是报复刘家兴,做实他家暴的证据,也是为了帮你爸和奶奶下定决心断绝关系。”
“毕竟,他们最疼爱你了。”
沐涵妤站在原地,淡漠道:“你现在对我构不成威胁,打扰与否,我都不在乎。”
刘诗雨抬眸看了她一眼,知道很难说服她。
随即,只能拿出杀手锏了。
刘诗雨从枕头底下拿出了手机,输入密码后打开录音功能,加密解开后,病房里传出一道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刘家兴喝的醉醺醺的,皮带抽打声中夹杂着刘诗雨的求饶声:“爸,你别打了,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而后,就听见男人怒声吼叫着:“你今天敢跟老子顶嘴,改天你就敢爬到老子头上作威作福。”
“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了你,打死你,我也还有你弟弟。老子能狠下心来弄死你!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想当初你爷爷吃的头孢可就是我给的!不然我怎么能有今天!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
昔年,刘家兴被父亲毒打一顿,就萌生了杀人动机。
正好冬日,父亲感冒了,当晚又正好有酒局,他就事先喂了两颗头孢给父亲。
那老赌鬼对这方面危害并不了解,大摇大摆的出去喝酒了。
他每次喝酒都是喝到不省人事才罢休,这天喝多了开始难受,大家都醉倒了,要么离开,要瘫倒在桌旁,没人搭理老赌鬼,就这么延误了治疗,活活疼死在夜里。
此刻,正值傍晚时分,外头的阳光呈血橙色,一抹残阳划过,似乎映衬着刚才手机里的那些话。
“我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没办法将沐氏搞垮。这么多年来,我活的就像个牵线木偶一样。他说什么,我就得听什么,不然就是一顿毒打。”
“这是他喝多了的时候,气急说出来的话。后面我醒过来,他甚至想着要是我还记得这事,就把我毒成哑巴算了。”
“当时我很害怕,发烧病了三天,醒过来装傻充愣,才逃过一劫。那时候我也只有12岁。如果换手机,每次格式化之前,我都会把录音保存起来,确保不会被发现。”
“如果你能帮我治疗,我就去作证,证明他故意杀人。那他这辈子都别想出来了。”
沐涵妤看着神情激动的刘诗雨,此刻浑身止不住的轻颤,眼底的微光聚拢成团,险些落下。
她问道:“那你恨的人,也应该是他——刘家兴!为什么却屡次对我下手?就连齐厉修那样的废物,你也上赶着倒贴,一切就是为了跟我抢?”
刘诗雨垂眸的一瞬间,眼泪就砸在白色的病床上,几近咬牙切齿道:“我当然恨你,恨你身边的一切,恨所有爱你的人!”
“只要与你有关的,我都恨!我恨为什么非要有个幸福的模板,来告诉我被爱是什么样子的!来告诉我,我的爸妈不是不懂爱,而是根本就不爱我!”
刘诗雨神情激动,望着沐涵妤的眼睛泛红,双手紧紧捏着被子,声嘶力竭的继续诉说着内心的苦楚。
“我也恨刘家兴,可他偏偏是生我养我的人!他有时候打完我,又会记得给我买最爱吃的小笼包,会跟我说他也错了。时好时坏,时而亲近,时而怨恨,足够把我逼成一个疯子。”
“他教我,说他是我此生最重要的至亲,他告诉我,有他在,我才算有个家。我依附于他而活,原生家庭即便像坨屎,我也是拿起嫌恶心,放下嫌黏手,就只能凑合活着。”
“我以前也幻想过变成像你一样优秀的女孩子,我也是喜欢跳舞的,可渐渐的……跳舞不再让我感到开心快乐,反而是攀比,我每次都告诉自己必须比过你。”
“可为什么!为什么你每次都要比我好,家世、父母、学业、爱人……全都是这样!我怎么能不怨你,不恨你!我连做梦都想取代你。”
沐涵妤共情了这份悲伤,但她不能原谅刘诗雨。
如果没有再来一次,她最重要的家人也还是会被他们所伤害。
她心头发闷,开口却已经决绝:“你取代不了,这是事实。”
“我们立场不同,所处的环境也不同,可上辈子你们气死阿奶!这账我是一定要清算的。”
刘诗雨茫然了一瞬,从她话里反应过来,下意识喃喃道::“原来真的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