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辞瞳孔一沉,不顾医女阻拦,直接越过了屏风,冲到了沈菀床前。
沈菀已经疼得连叫喊的力气都没有了,汗水淋漓,小脸煞白,唯有被咬破的唇瓣渗出了鲜红的血。
“菀菀!”
卫辞紧握着她的手,命令的语气中夹杂着急切和恳求,“太医!救她!”
一众太医和医女满头冷汗,只能连连说着尽力而为,但眼下的情况紧急,他们也不敢保证。
卫辞面色惊惶,所有的冷静自持在此刻碎了一地,唯恨不能以身代之。
盛瑾被请到了殿外,亦是焦急万分地探首。
侍卫匆匆跑来禀告:“皇上,钟美人哭着喊着要见皇上,不肯认罪……”
盛瑾怒喝:“不肯认罪,那就就地处死!”
他刚走,又有一名宫人疾步走来:“皇上,后宫几位娘娘听闻卫夫人出事,所以想……”
“想什么?想来看热闹吗?”盛瑾暴躁吼道,“滚!让她们都滚!”
殿内再次传来沈菀撕心裂肺的喊声,盛瑾的心也跟着猛地揪紧,控制不住地想冲进去。
“皇上!”
一名太监连滚带爬地跑来,正烈火焚心的盛瑾气不过,直接给了他一脚。
“你最好有事!”
那名太监“哎哟”地叫唤着,却
也不敢拖延,赶紧道:“月神医!月神医来了!”
盛瑾一怔,待见那匆匆忙忙急奔而来的月澜时,仓惶的眼眸中升起了希冀的光。
月澜一身风尘仆仆,发丝凌乱,呼吸急促,连行礼都顾不上了,直接问:“菀菀呢?”
盛瑾激动地抓住他的手,“在里面!月澜,快去救她!”
月澜大步踏进去,不多时卫辞也被赶了出来。
二人僵硬地站在殿外,皆是不敢动弹,死死地盯着那扇门,不肯错过一点动静。
没多久,沈菀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竟是连喊也不喊了。
“怎……怎么回事?”
盛瑾颤着声,连呼吸都微微滞停。
卫辞一言不发,垂在身侧的拳头紧紧握着,眼眶都泛着浅浅的红。
日光从天际渐渐偏移,云霞如倾倒的胭脂,染红了整片天空。
殿外已经候着不少人,一个个焦急万分,时不时地看向内殿,却也只能忍着焦灼继续等候。
姜不弃趴在卫辞身上,明明已经困极,却还是撑着眼皮,时不时地便要问几句。
“娘亲和妹妹怎么样了?”
卫辞回答不上来,只是将他抱紧了,愧疚和忧虑交织成一张大网,几乎令卫辞透不过气来。
好在不多时,月澜便
让人出来传话,言明沈菀并无生命危险,现在只等着催产,只怕还需要些时间。
这话无疑是定心丸,几人都松了口气,直念叨着佛祖保佑。
盛瑾让他们各自先回去休息,就连昏睡的姜不弃也被人报了下去。
他回头看着还站在殿外的卫辞,低声道:“小舅舅,要不然你也先去休息吧,至少先去吃点东西。”
卫辞没动,只是沙哑着声音道:“菀菀还在里面。”
沈菀就在这里,他又怎么能走?
盛瑾劝不动他,也只能作罢。
这一夜似乎格外漫长,春末的夜风吹得人手脚冰寒,卫辞杵在殿外,衣摆沾着冰凉的风露,眉眼越发浓沉,眼瞳泛着浅浅的血丝。
直至一声啼哭惊起了天光,卫辞抬起眼,眼眶中溢着湿润的水雾。
殿内血腥之气未消,宫女们静悄悄地收拾着东西出去,没有惊醒昏睡中的沈菀。
她看着累极了,发丝凌乱,小脸惨白,好不容易养回来的肉,倒像是在这一夜之间消减了一般。
她躺在榻上,卫辞便守在她床边,时不时地看月澜一眼,欲言又止。
月澜抱着襁褓中的小婴儿,瞧见他这副模样,没好气道:“她真的没事,要我说多少次?”
“可
……她怎么还不醒?”
“女子生产,就相当于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而且她又受到了惊吓,这一次可是受了不少苦。”
卫辞紧抿着唇,脸色格外凝重。
姜不弃被宫女带进来,先去看了沈菀,见她昏睡不醒,“啪嗒啪嗒”地掉了几颗小珍珠。
他闷闷道:“娘亲肯定很痛。”
卫辞摸着他的脑袋,轻声道:“是啊,所以以后,我们一定要更加保护娘亲,不让她再受苦了。”
姜不弃重重点头。
月澜道:“我说你们父子俩,能不能来看看这个小的?”
卫辞盯着他怀里的婴儿,脸色有一瞬的尴尬。
他光顾着沈菀,竟然把这小孩给忘了。
月澜小心翼翼地把婴儿放在卫辞怀里,卫辞只觉得怀中多了一团棉花,说重不重,却给了他极大的压力,这位百万雄师面前都稳如泰山的卫大人都崩了心神。
他浑身僵硬,姿态更是别扭,不敢用力,但又不敢不用力。
月澜:“不用紧张,它也没那么脆弱,抱紧了别让他摔下来就好。”
姜不弃眼里冒起了星星,满怀期待地盯着那小娃娃。
月澜把他牵过来,“七七,过来看看弟弟。”
“……”
姜不弃一愣。
疑惑的目光落
在那奶娃娃身上,似是还没反应过来。
他的妹妹呢?
怎么变成了弟弟?
沈菀休养了几日,在卫辞精心照顾下,气色总算好了一些。
她爱不释手地抱着小婴儿,仍然有些不真实。
“他跟七七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沈菀抬眸看向卫辞,笑道,“给他取个名字吧。”
卫辞盯着那皱巴巴的小婴儿,恍惚间也看到了姜不弃出生的模样,心里的缺憾,在此刻得到了圆满。
“就叫他卫无忧吧。”他握着沈菀的手,轻声道,“我希望你们母子三人,这一世都能无病无忧。”
待沈菀睡了,卫辞把卫无忧交给奶娘,才去找月澜。
“月神医,我上回说的药,可准备好了?”
月澜迟疑着,把一个小药瓶递给他,见卫辞毫不犹豫地就要灌下去,他忙道:“你想清楚了,这绝子丹一吃下去,你这辈子可就与子嗣无缘了。”
卫辞的身份非比寻常,若只有两个子嗣,对他来说十分不利。
卫辞却面不改色地吞了,“我有不弃和无忧就够了。”
就算没有,他也绝对不想让沈菀再受一次苦。
在他走之前,月澜问:“菀菀知道吗?”
卫辞头也不回。
“她不需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