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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不是庄清妍彻夜盼望的陆澹白,而是一个高高大大的帅小伙。
沈蔚。庄清妍名义上的弟弟,沈碧如的儿子沈蔚。
沈蔚穿着运动衫,额上全是汗,一看就知道是翘课跑来的, 见了床上的庄清妍径直开骂:“庄清妍, 我说你怎么这么能耐呢?没事跑机场去干嘛, 人多就乱这道理你不懂啊!见了坏人还不知道跑, 你这脑子果然跟小时候一样, 没半点长进,我要不在身边跟着,吃不完的亏……”
他噼里啪啦一顿责骂,不像是个弟弟, 倒像是个爹, 脸上的关切不言而喻。庄清妍抬起打针的手,又指指自己脑袋口的伤口,示意自己疼。
见她难受,沈蔚这才停住嘴, 望望四周又是一哼, “看吧, 我就说那陆澹白不可靠吧, 你出这么大的事也没见他的人影啊!”
这话让庄清妍再次难过起来, 沈蔚刀子嘴豆腐心,见她低落立刻换了口风,“得了,你也别伤心,回头我去学校请个假来照顾你……放心,就算这世界上所有男人都靠不住,还有我沈小爷呢!”
庄清妍弯了弯唇,心里暖暖的,她拉住沈蔚的手,依稀又回到儿时玩耍时的亲密无间,说:“坐下来陪我一会。”
……
沈蔚傍晚就回去了,庄清妍赶的,怕耽误他的课。
房里又只剩下谢挚,庄清妍跟他四目相对,再次重申:“您回去吧谢导,反正请了护工,您不用再担心了。”
谢挚态度坚决,“那不行,你要不是去机场送我,也不会受这伤,我有责任照顾你。再说了,我要走了,可就有负沈小爷所托。”
庄清妍:“……”
——沈蔚被赶走之前说:“那陆澹白靠不住,我瞧这谢导挺好的!谢导,庄清妍这傻妞我就交给你啦!可别让我担心!”
见庄清妍还想劝,谢挚一笑,“你就别顾着让我走了,一会有个大惊喜要来。”
庄清妍一怔,“什么惊喜?”陆澹白要来了吗?
沈蔚神秘一笑,没揭示谜底,只道:“是你家沈小爷临走前安排的,保准你高兴。”
庄清妍苦苦思索,都不知道这个惊喜是什么。
直到次日清晨,床边出现那张亲切又意外的脸庞时,谜底这才揭开。
那是在她昏沉睡了一觉后,床边突然有人轻轻唤她,还有人轻抚她的脸,声音充满了心疼,“妍妍……妍妍……”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老妇人,头发微白,正一脸风尘仆仆站在床边,眼红红地看着她,“妍妍,让你受苦了。”
“姑妈!”庄清妍惊喜道:“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意大利养病吗!”
这就是庄清妍的姑妈庄宁,昨日庄清妍想起的那位。庄家人丁单薄,算起来姑妈是庄清妍这世上唯一的近亲了,只是老人家随夫定居国外,不常回国。姑妈个极有本事的生意人,庄清妍那会读大学时,庄未年将女儿独自留在国外,就是有亲戚照顾,自己放心。
老妇人背脊笔直,书香门第的教养让她看起来不苟言笑,即便难过她仍是姿态端正地说:“孩子,姑妈对不起你,你爸爸出事的那会,我应该来的,我却生了大病,意识都不清楚……等我做完手术后,你爸已经没了,庄家也被你后母占去了。我想来帮你,可站都站不起来,拖来拖去拖了三四个月……好歹我终于好了点,刚说要来看你,就接到小蔚那孩子的电话,说你在医院急救,吓得我不轻……”
历经最初家破人亡撕心裂肺,如今庄清妍已能平静地安慰姑妈,“让姑妈担心了,您放心,我现在还好的,爸爸的仇我会记着。”
庄宁擦去脸上泪,看着庄清妍头上的伤问:“这次你的事,又是沈碧如她们干的?”
“现在具体还不清楚。”庄清妍环视病房一眼,谢挚为了给姑侄俩谈话的机会,早就出了病房,而病房周围也没什么人,她彻底放下心来,道:“我现在也在猜测,到底是沈碧如一伙人,还是ag。”
庄宁表情一顿,注意力骤然转移到最后两个字眼上,“ag?”
“姑妈,您知道这吗?”庄清妍先是微愕,想起姑妈这些年在国外人脉众多,听过这个词也不算意外。于是她又说:“爸爸走之前,让我堤防ag。”
庄宁的表情既凝重又沉痛:“ag虽然神秘,但别人不知道我却是知道的!这猖獗的匪徒组织,当年你妈妈的死,他们逃不了关系!”
庄清妍怔住,之前只是觉得ag可怕,而母亲的死,父亲过去只含糊地说是因公殉职,她从不知道竟跟ag这杀人掳货的组织有关。
她越想越心惊,ag、画卷、秘密、还有母亲谜一样的过往……事情越来越复杂,也越来越棘手了。
她正想再问,床边庄宁已经起身,焦急地对庄清妍说:“不行,这太危险了!光沈碧如杨立就不够你招架,现在再来个ag怎么得了!这样,你伤好一点就跟我回国外,你现在还小,等你大一点,咱再回来谈复仇。”
庄清妍急的脑袋又痛起来,“姑妈我不能走啊,我现在要是走了,就意味着把庄家拱手让人,这是我爸妈还有我爷爷奶奶几辈子的心血啊,我不能让沈碧如她们糟蹋了。再说,我公司也开了,那么一大摊人,哪能说丢就丢?”
见庄宁仍是一脸担忧,庄清妍又说:“姑妈你放心,我不再是过去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了。而且我还找了个盟友呢,他叫陆澹白,光大的董事长,很有能力的一个人。”
“陆澹白?澹白?怎么觉得这名字有点熟……”庄宁皱起眉,想了想,“我怎么觉得好像在哪听到这个词?好像好多年前,有一个孩子叫澹白,我还抱过他来着……哎呀,老了记忆力不行了,但这词真耳熟。”
庄清妍道:“那多半是巧合,我这个陆澹白不是h市人,您不认识他的,再说您这都移民多少年了。”
庄宁默了默,轻轻点头,“也是。”
接下来的时间,姑侄俩又说起了其他要紧事。
……
庄宁是夜里走的,临走前千叮万嘱了一番,推门出去时,还尤不放心地问了庄清妍最后一个问题。
“妍妍,你确定,你那个盟友陆澹白真的可靠吗?”
她严肃的表情让庄清妍一凛,“姑妈怎么这么问?”
“如果说你爸给你的信息是对的,ag就在你身边,你有没有怀疑过,陆澹白就是潜伏的这个人呢?”
针管里的药水静默地往下滑,庄清妍亦是静默无言。
须臾她说:“他不是坏人。”
声音虽轻,充满坚定。
便重伤之后他并未出现,她倍感失落,但谈到关键问题,她仍不予多疑。
……
姑妈走后,庄清妍看了一眼墙上挂钟,夜里八点。
来医院都过了两天两夜,陆澹白仍然没有出现。
她看着雪白天花板,重伤初醒时那些欢欣鼓舞的期待,渐渐化为一声轻轻叹息。
闭上眼她静静又睡去了,怅然归怅然,伤还是要养的,毕竟人生还有那么多艰难在等她。
……
陆澹白是庄清妍住院第三天出现的。
彼时正是晌午,谢挚恰好出去打饭,房里只有庄清妍一人。陆澹白推门进房时,庄清妍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等到这个点,她早已没有任何欣喜。
所以当陆澹白进房时,庄清妍将脸别到了一旁,面对墙面不看他。
陆澹白不以为然,看着她包得厚厚绷带的后脑说:“把头转过去,让我看看。”
庄清妍仍只当没听见。
“庄清妍。”
喊了两声都没答,陆澹白走到床边,扳过庄清妍的脸,口吻含了丝强硬,“庄清妍,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那天那么危险为什么不走。”
庄清妍避开他的手,“我捡东西行不行!还不是……”
陆澹白气极反笑,径直打断她的话,“大小姐,你的大脑只是摆设吗?有什么东西比命重要?”
庄清妍张口,还没发出声音,喉咙却哽住了。
那一瞬,连带着这几天所有过往都浮了出来,机场遇袭再到受伤入院,这一路惊险与恐慌,他连一句抚慰都没有,而她为了保护他的礼物而受伤,他不听原委直接呵斥,而这三天,便是万里之外的姑妈都带病来探望,他却迟迟不出现,明明他就在同城,陆宅距离医院不过一刻钟!
即便他对她没有男女之情,总归也有盟友之谊吧!枉她还在姑妈面前坚信他,可他根本对自己不以为意。
她越想越委屈,孩子心性上来,眼圈都快红了。
陆澹白视线在她红眼眶上转了一圈,脸色终是缓和了些,“好了,不闹了,回家去。”后头的语气更是软和了点,“我问了医生,说可以把你带回家。家里条件好些,要什么都有,回家养伤,嗯?”
最后一个字明明是个问句,他做出来的行动却是不容置疑的祈使句——他再不管她的反应,直接上前将她打横抱起,连着她手上的点滴瓶一起带走。庄清妍惊了一下后扭动挣扎,宽大的病号服穿在她身上,显得她个子越发纤弱,蜷他怀里像个脆弱的孩子。
与此同时一个声音从屋外传来,听着分外愤然,“站住!”
谢挚。
他打好了饭菜正从楼下上来,见此一幕脸色立即冷了,“陆总,清妍的伤根本没好,你要把她带到哪去?”
两个男人目光相撞,陆澹白怼了回去,“我们小两口的事就不劳谢导操心了。”
谢挚分毫不让,放下饭盒上来就要接走庄清妍,“陆总,你们要真是“小两口”,那清妍最需要你的几天,你怎么没来?机场遇袭你怎么也没来?现在病情稳定了,不需要你了,你不用来了,有我在就能护好她。”
陆澹白亦是毫不放手,眼神里有讽意,“保护?谢导要真能保护的话,她就不该出现在这!”
谢挚无言以对。
陆澹白面容越发冷峻,“谢导,你连这件事都没查清楚,还能保证她在医院的安全?也许你还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这呢!”
谢挚的话噎在喉中。
安静的房间,两个男人冷冷对视,空气都似绷紧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一触即发。
庄清妍实在不愿看两个男人为自己争执,只得出来打圆场,对谢挚说:“谢导,这次谢谢你了,我还是回去吧!”
谢挚无意扫了一眼,一怔,“a.g,你居然看这个?”
他这话让庄清妍眼睛一亮,“你知道这个?”想着谢挚在国外留学数年,见多识广,没准真能知道这方面的事,她赶紧抓住他衣袖,“你懂吗?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快给我解释解释。”
谢挚想了想,“我只是过去看了一部片子,里面提及了一点这个,影片里ag是一个组织,a是antiques的缩写,这个单词的意思是文物,而g就是gangster,两个词联合起来就是文物匪徒的意思。这是境外一个神秘又强大的组织,他们对古董文物方面有着狂热的爱好,为了夺取更多的稀世珍宝,做了许多非法勾当。”顿了顿又补充道:“哦,电影里讲,他们的标志是在随身携带的物品上刻个匕首符号。”
庄清妍被这一番话怔住,“这个组织真的存在吗?”
谢挚摇头,“不知道,这导演是个纪实性的导演,拍得几部片子都折射现实,所以不知道这个a.g是杜撰的还是本身就存在。电影后来莫名其妙被禁了,导演自此也没了踪迹,快变成了电影史上的一个悬案。而电影本身就是个小众片子,没多少人看,似乎还有当局刻意封杀,所以知道ag的人更少了,我要不是因为大学读的导演系,又抢在封杀之前看了这部剧,估计也不知道。”
庄清妍越听越心惊,正要说话,这时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清妍。”
众人一扭头,就见剧组门口站着一个人,个子颀长五官英挺,可不正是陆澹白。
庄清妍收回思绪,道:“你怎么来了?”
陆澹白瞟瞟坐着的谢挚,扭头对庄清妍道:“你的车不是坏了吗?我不来接你,你怎么回去?”
庄清妍今天就是打的来的影视城,这会天黑了,如果没有顺风车,的士难打,她今晚得赶回去,明早还有个会。想想a.g的事还没说完,她只能遗憾地跟谢挚告了个别,走向陆澹白。
陆澹白伸手揽了她肩,像从前无数次在公众场合做戏一样,亲昵地将她带了出去。被他坚实的臂膀揽进怀里的一霎,他温热的气息传遍她身上,她因为ag的混乱终于回过了神,她贴在他臂弯下,用旁人听不到的声音问:“真来接我的呀。”
他偏头凑到她耳边,落在旁人眼里暧昧又亲昵,“咱俩好久没一起出入了,我担心那几位起疑。”
这话点到为止,庄清妍便已了然——两人疏远了一阵子,如今他来接她,大庭广众下秀秀恩爱,才不会让沈碧如他们看出马脚。
于是她挽住他的胳膊,故作亲热地问:“今晚吃什么?”
他跟着道:“你决定吧,我都好,不如吃你最爱的西餐?”
“我想吃剔骨牛排,再加点沙拉,还有西柚汁。”
“好,都依你。”
这些话对答如流,像最天底下最普通的情侣,庄清妍都要叹服自己,从前跟陆澹白靠近点都会扭捏,如今偎依在一起,旁若无人说起情话居然一套一套。人果然是会变的。
而两人挽着手一问一答地走了后,剧组上下都炸了,都说这是女老板赤.裸裸的撒狗粮啊!
一群人哈哈笑起来,却有一个人没笑。
谢挚。
他还在望着车子远去的方向,眸里不知是惆怅还是失落。
一侧他的助理发现了他情绪的转变,好奇问:“谢导,怎么了?”
谢挚神情有些恍惚,喃喃道:“你说,错过的事还能不能弥补?”
“什么?”这没头没脑的话,助理没明白。
“哦,没事,我说台词呢。”谢挚回过神来,敛住情绪,转身招招手道:“大家别闹了,来,下一场戏!”
……
华灯初上,晚风清凉,汽车沿着蜿蜒的路驶回市区。
庄清妍以为车子要驶向陆宅,没想到却过了陆宅,直接停在了商圈某餐厅前。
车窗外霓虹璀璨,庄清妍一怔,“真带我来西餐厅啊。”
陆澹白绅士地替她拉开车门,“难不成对女人说的话要食言?”
……
进了餐厅,还真如庄清妍在剧组所说,陆澹白点的是t骨牛排、水果沙拉、西柚汁。
虽然这是两人第一次在外单独共进晚餐,蜡烛幽幽燃烧着,气氛很好。
陆澹白低头切着牛排,模样让庄清妍想起从前看过的西方雕塑,那雕刻精细,深目高鼻而安静专注的美男子。但她也只是看了一眼,又继续沉默地吃东西,一言不发。
陆澹白察出她的异常,问:“怎么心事重重的?”
庄清妍抬头看他,“我今天听说了ag组织,是一个专门抢夺文物珠宝的匪徒组织。”
陆澹白手腕微顿,杯中香槟晃起一圈涟漪,而守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阿其亦是脸色一变。但不过刹那,陆澹白已从容道:“谁告诉你的?”
“谢导,他说有个电影就这么演的。”
陆澹白风轻云淡的反驳,“电影能当真吗?莫非电影里有神仙,世上就真有?”
他言之有理,但庄清妍仍然对ag半信半疑,“可是他说的很真啊,没准我身边真有ag的人潜伏呢!”
陆澹白表情巍然不动,视线却犀利起来,反问:“真要那样的话,他们也不会随便潜伏谁,莫非你有什么特别的宝贝值得他们下手?”
这风平浪静的回答在庄清妍心里掀起了骇浪,可她不能把《楼兰望月》的事说出来,而陆澹白盯着她,似乎要将她的内心看穿。
她讪讪一笑,转了另一个问题,“陆先生,这几天我在想一件事。我不能老这么被动,沈碧如杨立又是挖我导演又是撬我女一号的,我得扭转这个局面,化防御为进攻。”
陆澹白也没再追问,吃了块水果沙拉后点头,“不错。最好的防御是进攻。”
“她打击我不就是想除掉我吗?我就要在这之前想法扳倒她们。这事我是这么想的,他们联手侵占我家财产,经济上肯定有问题,那么我就从经济上查起,查他们名下的房产豪车等等。一旦查出蛛丝马迹,这就是呈堂证供。”
陆澹白若有所思弯了弯唇角,似是赞许,“有长进啊未成年,这招釜底抽薪不错。”
“可我这边没什么人脉,您那有没有人脉去查他们?”
陆澹白抿了口香槟,“我试试。”
他愿意试就是愿意帮了,庄清妍笑眯眯举杯向他致意,“那谢谢你啦陆盟友。”
※
这一夜达成共识后,庄清妍一面有条不紊的跟进影片项目,一面积极配合陆澹白调查沈碧如等人的经济问题。
对此,杨立沈碧如那边当然不会坐以待毙。
城西的某处高档会所内,杨立反剪着手走来走去,而沈碧如歪靠在贵妃椅上,慵懒地对镜补妆。她刚结束一个派对,即便活动已散,她仍舍不得脸上精致的妆。
杨立皱眉道:“你怎么还有心思搞这些玩意!这几天你不是没看到,鬼鬼祟祟跟在我们身边的人不少!”
“呵,横竖不都是小丫头捣的鬼,谁让咱挖了她的导演跟女一!”
“我看不止是她,这些人似乎把主意打到房产局去了,想查咱的线索,这事就凭小丫头的人脉搞不定,我看多半是陆澹白。”
杨立越想越气,“妈的,这龟孙到底是哪边的啊,明着跟我们结盟,背地里又跟小丫头来搞我们!上次坑我画的事老子还没算账呢!”
一旁沈碧如还在精心描着唇,小小的妆镜,唇刷一点点描,那仔细精致,如仕女笔下的工笔画,她慢条斯理地点评:“很明显,这陆澹白靠不住啊,他就是忽悠我们。”
“这还要你说!要不是光远家大业大,我早就搞死他了!还由他在我头上作威作福!”
沈碧如薄唇弯起,似透出一丝轻蔑,“在这里说有什么用,有本事当面对怼啊。”
“你!”杨立被堵得说不出话。
“好啦好啦!跟你开个玩笑!”沈碧如收起妆镜道:“其实这事好办,陆澹白靠不住,咱就找个靠得住呗。”顿了顿,“我们身边一直有个大好的合作对象,只是你没发现。”
“谁?”
沈碧如纤纤手指,比划出一个“弓”字,杨立眼睛一亮,“对啊!老张!张建名!我怎么没想到呢!这家伙有些实力,找他联手,我看那陆澹白还拿什么跟我拽!”
“你要找他就得对症下药,这张建名对钱不是最感兴趣……他最感兴趣的……”沈碧如抿唇一笑,拖长话音道:“是色!”
杨立连连点头,“你说的对,老张这一生最爱就是女人!我们不正好有个诱饵嘛!庄清妍啊!张建名这家伙一心想老牛吃嫩草,现在不管陆澹白跟庄清妍什么关系,既然两人不清不楚的搅合在一起,咱就可以抓住机会去老张哪里吹吹风,呵,这矛盾起来了……咱才好趁乱夺画。”
※
这一夜,杨立急不可耐地去找张建名了,没人知道他们达成了怎样的协议,但庄清妍的影片,很快受到了影响。
这天,庄清妍正在公司加班,手下负责发行的总监就进来了,告诉庄清妍,影院的事黄了。
一部影片想要上映,不仅要经过国家各单位的审批,还得跟影院方合作,才能正常上映。为了顺利上映,拍摄期间庄清妍就派人就跟影院方联系,当时谈得很顺利,没想到现在竟然情况有变。
庄清妍问:“是什么原因黄了?”
发行总监摇头,“不清楚啊,对方也不愿多解释,就说不跟咱合作了。”
庄清妍正头疼,桌上手机一响,陆澹白的声音在那端响起,“在哪?出来,在公司门口等我。”
庄清妍摇头,“什么事啊,我不去了,我这边正愁电影院的事呢。”
陆澹白道:“我说的就是影院的事。”
※
夜里七点,城市车水马龙,华灯初上。
陆澹白将庄清妍带到了城西的某处农家酒庄。
这年代有钱人都爱玩味,高楼大厦的国际大饭店去腻了,又兴起这种复古式的山庄风格酒楼,夜色的掩映下,大院子红墙绿瓦,成排朱红灯笼,古香古色的小楼,蜿蜒曲折的木质长廊及郁郁葱葱的绿植,要讲附庸风雅,再合适不过。
庄清妍就在小楼二层的最外侧包房,包房门关得紧,外头的人看不到里面情形。庄清妍半蹲在地上,耳朵贴在墙根,正努力倾听着什么。
听了好一会都没听到,庄清妍扭头问身后陆澹白,“你确定隔壁房是杨立跟影院负责人吗?”
陆澹白压压下巴,“你再等等,我预感还会来其他重量级人物,毕竟以杨立沈碧如的人脉与地位,他跟影院方应该没这么亲近。”
果然话落,走廊上又晃过几个身影,前呼后拥进了隔壁包房,而为首那男人的声音,庄清妍熟悉得很!
张建名!
陆澹白的推断被验证,弯唇一笑,将一个小匣子贴在了墙上,示意庄清妍靠近。
庄清妍眨巴眼睛,不懂小匣子是什么。
陆澹白递了一个眼神,似乎觉得她笨,压低声音说:“墙这么厚,人的听力无法捕捉声波,还是借助下科技的力量。”
庄清妍点头,明白了。
下一刻小匣子还真传来了声音,是玻璃酒碰撞的脆响,应该是隔壁包房的人举杯共饮——如此细微的声音都能听见,这匣子的确强大。
须臾那边有人开口了,是杨立的声音,“程总王总,这次多亏你们仗义了,我这先干为敬!”
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应该是影院负责人的,“别客气,我们跟张爷都是朋友,他既然发话了,那庄氏影视的片子,我们绝对不要!”
一群人碰了个杯,影院负责人殷勤地对张建名说,“张爷,我们可是约定好了啊,我们帮您,您那两个项目也别忘了兄弟……大家同心协力,一起发财!”
一群人大笑起来,碰着杯道:“来来来,一起发财!”
几人称兄道弟兴致高昂地喝,大概过了一个小时,两位影院负责人喝高了,歪歪扭扭出去上洗手间,包房里只剩张建名与杨立两人。
张建名对杨立说:“老弟啊,这下你满意了吧,你那画被那丫头坑了几千万,可这丫头的电影上不了,也得亏得一塌糊涂!”
杨立斜眼一笑,“得了,都一条船上的,帮我出气,你不也讨了好处吗?你巴不得这小丫头做什么都亏,最好走投无路去求你大发慈悲收容她……”
张建名叼着牙签嘿嘿笑,“那是,我张爷看中的女人,还没一个能跑得掉。”
杨立道:“老张啊,照我说,等咱干掉陆澹白抓住小丫头,破出画的秘密,合伙拿了钱就成,小丫头直接弄死,还惦记什么啊!这世上只要你有钱,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有毛意思!”
张建名阴狠一笑,“这你就不懂了,对我来说,面子比钱更重要!多少年前为了小丫头她娘,庄未年跟我大打出手!老子这口气憋了二十年,眼下那女人死了,老子玩不了她,就玩她女儿,气也要气死地底下的庄未年!”
这积怨颇深又无耻下作的言语,墙那侧庄清妍听得浑身发抖。
这几人合伙坑害她就罢了,那卑鄙之下的阴狠刻毒,更是让人不寒而栗。
此时一只手伸过来,搭在她肩膀上,是陆澹白的。他表情同往常般清冷,可掌心却是温热一片,传到她身上仿佛有安抚的作用,愤然到难以控制的庄清妍瞬时冷静下来,她感激地回看陆澹白一眼。
陆澹白张口,正要说话,却听隔壁包房一声怒喝,“什么人!”
庄清妍一惊,完了!被发现了!
庄清妍以为他要说昨夜的事,不料陆澹白说的是其他话题,“公司管理权交接了,接下来想做什么?”
庄清妍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打算招人开始运营,为拍电影做准备。”顿了顿,她笑得有些尴尬,“可我的起始资金还没到位……”
“要跟你说的就是这事,我刚收到个消息,说是杨立为了巴结某高官,想买几幅名画送去。你不是刚好想用画换钱投入公司吗?可以考虑给他。”
庄清妍怔住,她被杨立与沈碧如害的家破人亡,报仇都来不及,怎可能还将父亲的心爱之物出卖?
细想她又觉得不对,陆澹白不可能会让她卖画,除非这是个计谋。
果然陆澹白说话了,“没人要你真卖。只觉得画这个点子,能削弱他们也说不定。削弱他喂养你,复仇计划才能开展。”
他点到为止,庄清妍却已然明白,“你的意思是,拿画诱他,做个局?”她摇头,“可爸爸的画都在画廊,杨立要画随手拈来啊,怎么还要花高价去买呢?”
“正因画廊被人参观太多,被人仿的也多,杨立觉得不够独一无二,如果你能找出幅未经市的独家画作,杨立多半会心动,只要他心动,我们就好下笼子。”
庄清妍想了下,乌眸一亮,“独家的?我这还真有一幅,是去年我刚上大学那会,爸爸送我去国外学校,临别前我们父女吃了顿饭,他兴致大好画的。后来我就放到学校寝室,这恐怕是我手上少有的没落到沈碧如手中的画作。”
“很好,那你迅速出国取来,我们制定作战计划。”
※
翌日,庄清妍搭航班飞回意大利取画。
当然,除了取画外,她也必须回学校一趟。且不说家破人亡的她想为父亲讨回公道,如今她即便强迫自己继续学业,沈碧如杨立的等人也不会让她平安完成,还不如办个休学手续,等家族事务处理完毕,她再潜心继续学业。
将画带回h市是第三日傍晚。那日夕阳西下,黄昏独好,陆氏的庭院中庄清妍将画卷缓缓摊开,夕阳映染下,一副风景图展现出来。
围着的人皆是一怔,画卷上是国外的风景,湖面碧波荡漾,有游轮而过,湖畔是西欧典型的建筑,雪白的圆顶,城堡般矗立,建筑还有三五成群的观光游客,神态表情栩栩如生……画工精巧高超,更独特的是,异国北欧的风景一贯由浓郁鲜艳的油画表达,这幅却是中式风,东方的丹青泼墨与西欧瑰丽的风景结合,倒真让人闻所未闻。
油墨早已干,庄清妍用手轻抚着画卷,又想起那一日父女相聚,父慈女孝其乐融融共同作画的场景,不由眼圈微红。
一个声音打断她的哀伤——“与其眼红,不如想想怎样为你父亲讨回公道。”
说话的正是陆澹白,他负手而立站在一侧,同往日一样清冷,不知是不是庄清妍的错觉,他的眼神里似乎有些冷意——就在看向她手中那幅画卷的时候。
她觉得是自己多心,便没再细想,向陆澹白道:“画拿来了,你把你的想法说说吧。”
陆澹白对着画看了半晌,画卷风景极美,但意境更美,袅袅湖泊上笼着一层薄雾,如纱如烟,天气微黯,仿佛有细雨要落,有种雨前的阴柔潮湿感。
陆澹白若有所思问:“做这幅画时,是不是即将落雨的天气”
庄清妍道:“对,所以湖面一片朦胧。”
陆澹白将目光锁在了湖畔,湖边有艘小游轮,游轮下有对年轻的男女,看模样是对情侣,男人向着游轮的方向走,似要乘船离去,女人则站在船下,向男人挥手告别,不知城市先前不是下过雨,她手里拿着一把天蓝色的雨伞。
陆澹白的视线落在雨伞上,沉声道:“有了。”
※
两人商定好了计划。接下来的时间,庄清妍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屋外除了陆澹白及几个亲近下人,没人知道她在里面做什么。
三天后,她终于打开了房门,手与衣袖衣襟上有淡淡丹青与墨渍。
陆澹白进来看了一圈,若有所思道:“不错,很像。”
“那当然,出身国画之家,临摹这事,从小我就耳濡目染。”庄清妍抿唇浅笑,眼周却一圈淡青色,神色亦微显怠倦,显然是这几天劳心费神过度。不过她并没有要休息的架势,说:“一切准备就绪,我们计划开始吧。”
※
几日后,h市某高档茶厅。
vip包厢内,袅袅的茶香中,庄清妍与杨立对几而坐。
杨立喝着茶笑:“诶,干嘛这么客气,说什么请我来帮忙,按我跟你爸爸的关系,能为你做点什么,是我这个叔叔的职责。”
“那清妍就不跟杨叔叔客气了。今天找您是想请您为我鉴赏一幅画,估个价。”
翘着二郎腿散漫喝茶的杨立登时抬起头,双目灼灼,“是不是那幅《楼兰望月》?”
庄清妍摇头:“那幅不在我手上,我也不知道在哪。”
杨立自是不信,但也不会当面戳穿,又懒懒地歪靠一旁,问了声,“那还有什么画?”
“是这样的,爸爸虽然去世了,但留了幅其他的画在我这,现在我们家破产了,我身无长物逼不得已,只能将这幅画出手,请您帮忙估估价。”
杨立斜睨庄清妍一眼,有些老谋深算的试探,“小妍啊,别开玩笑了!你是那陆董的未婚妻,以陆董的能力,还需要你卖画吗?”
庄清妍道:“杨叔叔你知道的,爸爸在世时对我管教严格,以后便是结婚也不许我靠男人,这才送我去最好的大学,就是想我未来能有自己的事业。所以我才想将这画卖出去,作为奋斗的资本。”
这理由也算是合情合理,杨立打消了疑虑,手一伸道:“画给我看看吧。”
庄清妍将画铺到了桌面上。
卷着的画慢慢打开,庄清妍的动作小心无比,像捧着一卷珍宝。雪白的纸张,泼墨写意的丹青,北欧异乡的风景,烟雨朦胧的湖面,还有岸边依依不舍的男女。
随着画卷不断展开,杨立慢慢睁大眼,起身问:“这画是你爸画的?”
“嗯。”
谨慎起见,杨立围着画卷慢慢鉴赏,看完画又检查上面的印章,千真万确是庄未年真迹。
庄清妍见他鉴赏完毕,问:“杨叔叔,您觉得这画能开价多少?”
杨立思索片刻。
庄未年年少成名,国画造诣极高,曾有人称他的画颇具“徐悲鸿之风”,极受业内喜爱,年轻时他的画作便被炒得高昂,退隐后因为几乎封笔,所作寥寥无几,稀罕到炒成了天价,其中就以《楼兰望月》为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