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东西都带齐全了吗？”马车里头传来一道中年男人的声音。
赖金川听到这声音后，面色微变，抬头看了看微风轻拂的车帘，沉默了片刻继续道：“大人放心，东西都带了，就等您下车验收呢。”
昭辉听到这话，目光瞬间被吸引过来，他紧盯着那辆马车的门帘，身侧的手骤然握紧，面色却十分淡然，只有他身旁的李苟才能感受得到他身上迸射出的摄人气息。
有风吹过，马车的布帘子摇晃了几下，却并没有人从那帘子后面走出来。
片刻之后，只听马车内传来一阵轻咳。
“咳咳……前段时间雪化的太急，在院子里走路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腿脚不便，就不下去看了。
老赖啊，咱们合作了这么多次，你——我还是信得过的！”
此人声音里带着几分信任与看重。
若是其他人听到史大人如此看重自己，不得高兴的尾巴翘到天上去？
可赖金川脸上却没见到有什么高兴的地方，反而有一些……沮丧？
旁人或许不知他为何沮丧，可昭辉却看得出来，他是在后悔今日真的如数将粮食全都拉来了，早知道史大人不查，他就少拉个几千石私吞了去，也是一笔不小的钱。
“行了，东西放在这，你们可以走了。”马车内又传来史大人的声音，这一次是送客。
“是，咱们撤吧。”赖金川对昭辉道。
“开什么玩笑？”昭辉冷笑道。
赖金川又是一愣：“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赖大人，你让哥几个起了个大早来做苦力，到地方了好处没见到一点就算了，连史大人的面都不让见一下就想打发哥几个走？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
昭辉坐于马上歪了歪头，看向赖金川的眼神中带着浓浓的不屑。
这居高临下的态度让赖金川瞬间火从心底起，他没想到昭辉竟敢在这种时候坐地起价。
“姓昭的你胆子真是大了，竟敢在这跟我谈条件？难道你忘了你的人还在我手里捏着吗？你想让他们死是不是？”赖金川垮起一张批脸，语气带着威胁。
昭辉闻之冷笑：“我的人在你手里是不错，可你本人现在在我的手里！就算今日我在此将你杀了又如何？反正今日是暗度陈仓，没人知道我们这么多人聚集在此是为了做什么，而你爬山从山腰坠落也是意外，追究不到别人身上。
赖金川，我忍你很久了。”
说着，他纵然从马背跃下，大步流星的向赖金川走去。
以赖金川的尿性看到这幅场面应该是怕的才对，而如今他却定定的站在原地，非但面无惧色，反而还嚣张的笑了两声。
“昭辉，你不会真以为今日让你们来此处，本官就带了这么几个人吧？做我们这一行的，于黑暗中行走的时间太久，防备心自然要比其他人重一些。”
赖金川话音刚落，一群黑衣人从上一层的山腰上飞落而下，紧紧护在赖金川跟前。
昭辉身后的那帮运粮守卫见状，立刻抄起身边的长刀，走上前去护在昭辉左右。
虽然他们之前怨恨昭辉投奔赖金川，但当昭辉要做什么的时候，他们还是义无反顾的站在昭辉身边。
一方面是期盼着昭辉能够迷途知返，不要助纣为虐，毕竟这世道终归是邪不压正的。
另一方面嘛……昭辉现在可是在跟赖金川作对！他们自然也要助他一臂之力，毕竟他们也忍赖金川很久了。
赖金川看着昭辉身边站着的一群汉子，忍不住讥笑出声：“你以为我没想到会有今日之事？本官就怕你们会临时倒戈，因此你们手里的刀都是假的，唬人的玩意儿，一砍就断，不信你们可以试试。”
昭辉这边的人们面面相觑，为了验证真伪，还真就互相砍了一下。
结果两刀相撞的一瞬间，不约而同的双双折断，里面露出一种类似于泥沙碎碎之类的东西，外面只是镀了一层铁水罢了。
众人霎时一惊，脸色有些惊慌。
昭辉垂眸扫了眼地上断成两截的刀，深邃的墨色眸子里淌出吞噬般的森寒之气。
这种刀他曾在战场上见过，也就是因为这种假兵器，让他的将士在战场上死伤惨重，让他也差点有去无回。
看来赖金川和史大人二人并非只是普通的贪官，说不准还跟假兵器一事有所关联。
既然如此，那他们二人就更是非抓不可了，尤其是那个姓史的，他是赖金川的上峰，知道的一定比赖金川多。
赖金川见昭辉看到假兵器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还以为他是见识到了自己的厉害，不敢再轻举妄动了，便得意的哈哈大笑：
“怎么样？现在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可笑吧？今日本官仁慈，若你带着人老老实实下山，本官不会为难你们，但你若再不识抬举，就休要怪本官不客气了！”
昭辉听着他的威胁之语，只觉得好笑。
他眉宇间聚积着戾气，一双秀目如月夜寒江般冷的让人不由战栗。
赖金川不免打了个哆嗦，他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就像掉落了一身冰渣子一样彻骨寒冷。
“赖大人该不会以为我今日敢在此处与你对峙，真的想仅凭我身后这几个人吧？”他说着，眉头一挑，嘴角露出诡异的弧度。
赖金川一时搞不懂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正要问的时候，突然见他吹响指哨。
一道尖锐且悠扬的哨声响起，穿透了空气，甚至将山上那被冰雪掩埋后又融化而出的落叶都稍稍吹动了几分。
随着他的一声指哨吹响，四周的树林和草丛突然开始剧烈抖动。
下一秒，有无数道身影自树林丛中飞了出来，而且每道身影都速度奇快，其中一道穿着藏蓝色束袖武衣的男子冲在最前，直奔赖金川的面门而来！
赖金川往后一退，他身边的黑衣人们立刻执刀迎了上去，与藏蓝色的男人兵刃相交。
他们交手期间，赖金川的眼睛一直盯着藏蓝色男子的脸，待真正看清对方长什么样子的时候，他霎时愣在原地，仿佛石化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