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窗前，看着地面一片萧瑟落叶，陈虎会回想起五年前，ACE健身房开业的那个上午。
曾经风光无限势头，盖过所有同行的锋芒。
一度成为滨城大学最受欢迎，教学质量最专业，办卡会员数最多的健身房。
可曾经有多么辉煌，如今就有多么落魄。
空荡荡健身区看不到一位顾客。
店里仅存的四名教练，都懒散的靠在角落打手机游戏。
日渐清闲的慢性毒药，在改变着他们曾引以为傲的健硕身躯，随着时间推移，一点点变得臃肿松散起来。
陈虎突然有些后悔。
当初头脑一热，带着员工去晴天健身房开业典礼上闹事。
如果没有第一步，就不会有接下来发生的二三事。
自己怎么会做这么蠢的事？
想到这里心里羞愧的有些烦躁，转过头来对着员工们大声训斥。
“都别玩了！起来做做清洁！再不然，就联系顾客过来办卡！”
员工们被他这莫名其妙的脾气，呛的有些难以忍受。
“咱们自从国庆节后，已经好久没有新增办卡会员了。就算有没到期的会员，也觉得咱们设备太老旧了一些，是不是要装修了虎哥？”
大家对近期发生的事感到十分不满。
没有顾客来办卡。本就够让人难受。
还有前段时间，陈虎让大家配合街溜子，一起去晴天健身房闹事。
无论结局如何，这都是件极其煞士气的行动。
会让员工们认为自己老板，就是个阴险毒辣的人。
未来会不会用同样阴险毒辣的方式，来对待自己？
“你在开什么玩笑呢？装修……？这是你该操心的事情吗？”
陈虎气的脑袋有些发晕，正准备说“装修得花多少钱？”
但想想还是忍了过去。
这些话可不能当着员工的面往外说。
接着指向已经放下手机，却不情愿站起身来的员工们。
逐字逐句，咬牙切齿的说。
“我最后再跟你们说一遍！把你们的屁股从板凳上挪开！忙碌起来！要不然就快点辞职！如果店铺倒闭了！我可支付不起你们的薪水！”
陈虎在这群共事了4.5年的老伙计面前，多少还是具备威慑力。
整个ACE健身房，也走的只剩下他们这最后四名员工了。
没有办法。
纷纷起身拿起清洁用具，百无聊赖的开始洗刷器械上的浮灰。
比起邀约顾客办理会员卡。
他们还是更倾向于这些不动脑筋的事情。
陈虎看的实在气不过。
深吸了几口气，背过身子重新站在窗前。
如果再继续看这群家伙做事的样子。
他怕自己会得心脏病猝死。
就在这时。
一辆崭新白色马自达，缓缓驶向公寓楼下。
驾驶座走下来的人瞬间吸引了陈虎的视线。
正是张涛。
陈虎很不愿意看到他。
是真诚的，发自内心的不愿意。
但陈虎知道，在这个时间段，张涛独自一人来到公寓楼下，除了找自己。
不可能还有其他的事。
…………
ACE健身房办公室。
陈虎把杂乱的文件清到储物柜，给张涛腾出个空位。
张涛进来后，大大咧咧的坐到板凳上，把车钥匙往桌面上一扔，看起来心情大好。
陈虎瞅了眼桌上马自达标志的车钥匙，眼神中流露出几分轻蔑。
但转瞬即逝，很快就将这一抹情绪隐藏了起来。
“怎么说？张总？看来最近日子过得挺滋润啊。”
好歹也是生意场上的人。
一眼就看出张涛炫耀的神态。
所以说起违心话，也是手到擒来。
“哎！不行噢！开店的事情泡汤了！供应链迟迟找不到的合适的，招商总也把店铺转让给其他人了。”
张涛摇摇头，感到有些可惜。
但一想到老爹没有收回投资，自己干脆大手一挥提了台车，又能在班上好好炫耀一下。
心里又激动的怦怦直跳。
只觉得自己总算在某种层面上，彻底超越了罗岚。
收回思绪，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在正事上。
“陈总！我今天来就是想问问你。教练们都不回我消息。那件事情……推进的怎么样了？”
陈虎沉吟片刻，没有马上回答张涛的问题。
因为他自己的内心还在摇摆不定。
这个计划，实在是太过于阴毒了一些。
虽然不知道张涛，是怎么把罗岚得力助手张仕良给搞定的。
想拉拢对手的亲信，配合手下几个教练，跟罗岚做一个相当毒辣的圈套。
张仕良也很给力。
在微信中已经回复教练们，之前办理的月卡不能继续使用。
通过这些实质性的聊天记录，一定能给晴天健身房泼不少脏水，从而动摇经营信誉。
可陈虎总觉得这件事办的太过于不明不白。
自己对张仕良也做不到足够的信任。
隐隐约约甚至觉得，事态发展的太过于简单，顺利的超乎自己的想象。
难道就没有其他更加妥当一些的办法了么？
瞟眼望向张涛。
这家伙依旧是毛毛躁躁，浑身上下散发出阴险狡诈呢气质。
跟他合作。
无疑是与虎谋皮。
但是不跟他合作的话，自己辛辛苦苦创办的健身房，已经把所有资产投入到生意中。
按照这个趋势下去，只怕要不了多久，就会倾家荡产。
“陈总？您在听吗？怎么样了？”
张涛注意到陈虎的神色变化，赶紧凑上前来询问。
陈虎下不了决定。
心中纠结得很。
自从曾经轻信一位狡诈的上司的话后，花了很长时间才缓过神来。
从那以后，便决定自己行事一定要光明磊落，绝不弯弯绕绕，搞阴谋诡计。
他承认一开始被怒火冲昏了头脑。
但事态的发展已经大大超越他的掌控。
自己在不知不觉间，也活成了厌恶之人的模样。
“张总！这件事，你去办吧。我让健身教练们听你吩咐就好。”
陈虎还是妥协了。
为了生活，他不得不的这么做。
但还是想坚守内心最后一道底线。
实在不行。
自己就不参与算了。
张涛听完后马上笑了起来。
他似乎正等待着陈虎的答案。
“好！既然陈总答应！我也好甩开膀子好好做事了！”
接着站起身，打开办公室的门，对外面大喊。
“都进来吧！”
陈虎有些惊诧。“要在这里谈吗？”
张涛流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也许我们早就谈好了呢？”
四名健身教练们走了进来，面对陈虎时，居然看不到一丝愧疚。
“虎哥！对不住了！非常时期，要用非常之法！”
“就是啊！虎哥！再不拿出点办法出来！我们就要喝西北风了！”
看着这些共事许久的老面孔，陈虎心中本能的升腾起一股怒意。
原来他们早就知道了！？
原来他们一直瞒着我在？
这算什么？？？
但看了看他们的神情，在利益跟前，丝毫没有把自己当一回事。
陈虎心中又骤然升腾起一股挫败感，将之前那股怒意，冲散得无影无踪。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甚至刹那间，觉得自己再待在这里，都算得上是多余。
“行了！你们聊吧，我出去透口气。”
恍恍惚惚间，陈虎心中竟然升出怯意。
拿起自己手机，和半包香烟，推开众人，独自往公寓楼道走去。
没有一个人开口挽留他。
似乎也都觉得他不在这里，才是最好的选择。
陈虎道了楼道垃圾桶前，点燃了香烟，心中五味杂陈。
这时，兜里的手机铃声，却突然响了起来。
他拿起一看，微微皱眉，居然是个陌生的号码。
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选择了接听。
“喂！陈总，我想我们该好好谈谈了。”
这个声音很熟悉，熟悉的陈虎做梦也忘不了。
“罗岚！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
“那你就等着往悬崖底下跳吧！粉身碎骨也好，死无葬身之地也好！我都救不了你了。如果你还想好好把生意做下去，就好好想想！”
罗岚在电话那头儿顿了顿，继续说。
“我这是最后一次给你机会！到底谈不谈！？”
听着赤裸裸的威胁，陈虎此时的心情，连发火都做不到。
沉默了良久。
他终于服软了。
“在哪儿？我现在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