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时一小时, 进行奇迹加加换衣服中……
“是的, 是的,我也不像~”他好似在回答着谁。
江雪即使因伤导致思维僵化了那么久,也察觉到了眼前之人精神的极度不稳定, 但他的直觉也在告诉着自己,这个男人可以解决自己关于战争、和平的疑惑。
他依旧沉默不语,静静倾听着他与不存在之人的谈话。
“我的爸爸呀, 为了帝国可以拥有一直持续下去的和平,引发了战争。若是将世间所有不服从于自己的国家征服,那么不就是和平了吗?”埃德加原地转了个圈, 一脸兴奋地点评,“多么天真的男人啊, 他的计划是那么的漏洞百出,凭借着他的威望的确可以镇压住所有有异心的人, 可是当他死去了呢。”
埃德加又改为一蹦一跳地跳回江雪的面前, 半蹲着看着他,“而且你知道吗?他甚至没有看到这样的结局。因为他在打败所有敌人之前就被自己想要保护的民众的声音杀死了!哈哈哈哈!”他的笑声毫无波动,“对于战争人民们怨声载道:为什么要为不知道是否存在于未来的永恒和平而放弃当前的安稳?”
“你认同他或他们的和平吗?”一人一刀四目相对。
“……”
“都不喜欢呀, 真是挑剔!”埃德加撅了噘嘴,像是在对一个挑拣着许多玩具还总是不满的孩子表示嫌弃,带着这样的情绪戳了戳江雪的脸颊。
继而, 他又用手指摩挲了会儿江雪的眼眶, 临摹着他的眼型, “啊, 就说很熟悉,你并不像爸爸,而是像艾尔维斯呀,你们有着一模一样的蓝眼睛,里面总饱含着悲天悯人的痛苦。”
埃德加站起身后退一步,紧闭上眼,双手握拳在胸前,犹如祷告一般地念道:
“愿活着的人能够幸福,愿死去的人能够安详,愿世界不要有战争,愿天堂不要再有悲伤。”他突然地就这样平静了下来,看上去就像是天使在祈祷。
是的,这就是我想要的和平。
江雪想要这样回应,但还没张口,就见埃德加猛然睁开了双眼,艳丽的红色在他的眼中沸腾:“但这世界......哪有这样的好事!”
“你希望的和平永远不会到来,有智慧的地方就会有矛盾,有矛盾的地方就会有战争!就连天堂都会和地狱作战,哪里有永恒的和平!”
他的话就像子弹般句句射穿了江雪的心。
“...是的。这个世界,充满了悲伤…...大概无药可救了吧。”
“就是如此!”
得到了认同,埃德加很是兴奋,向地上的江雪伸出了手,想要现在就和这个同样思想的同伴握个手、拥个抱,再邀请他一起转个圈圈庆祝一番。
“你看我们如此志同道合,不如与我一起统治世界去呀?将所~有的智慧生物洗脑,由我来管辖,那么就能永~远都会和平下去了!”
“……”江雪用力地回握住了那双手,“...是的,战争总会存在,总该有人站出来阻止它的诞生。”
埃德加兴高采烈地将他一把拉了起来,两人同时站立时身高相近,眼中正巧能相互印照出对方。
他眼中的江雪神情挣扎了一番后坚定了起来,靠着埃德加的力量站起身后,不但没有松开手,反而更为用力地回握住他,不,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想要禁锢住他!
江雪在埃德加渐渐冷去的眼神中深吸了一口气,用平生最大的嗓音向他宣告:
“但是!抹去所有意志带来的和平并不是真正的和平!”
埃德加狠狠地甩开了江雪的手,只被他治疗了一半的江雪甚至被这力道带着后退了一步。
可他仿佛没有感受到力量的差距,用那双蔚蓝的眼睛直视着埃德加。
他缓慢但坚定地继续说道:“虽然不知为何,你我精神相连,但,我感受到您心中那浓重的爱。”江雪抿了抿嘴唇,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您,是真正爱着和平之人,若是您的话——”
“哈!?说什么胡话呢?”
江雪的宣告被猛然打断,埃德加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单挑着眉毛,以满脸非常夸张做作的惊恐目光注视着他。
好似在传递——眼前这把刀是之前被打到脑子了吗——的信息。
然而江雪并不在意埃德加的眼神,再次后退一步,单膝跪下,将自己的刀横举过头顶,再次诚恳地说道:
“若是您的话——我渴望陪伴着您,直至您找到真正的和平之路...在此期间,愿为主而挥刀!”
江雪头发参差不齐,衣着破烂不堪,他就这样,赤着脚跪在满是杂草的泥地之中,半人高的杂草险些将他的身影遮挡。
而这样的他,正向着一个松垮垮地穿着和服,脸上还有一道尘土印迹的男人举起了自己连刀鞘都破损碎裂的刀,庄严地宣誓:为这个男人献出忠诚,为这个男人奉上生命,为这个男人沾染鲜血。
“......”这次轮到埃德加沉默了,这个一直滔滔不绝地蛊惑他人的男子紧紧闭上了嘴,以冰冷的视线注视着眼前的刀剑。
那视线冰冷得仿佛可以冻结血液……不,是在这注视之下,自己体内的血液温度的确开始下降了,连带着体温也骤然降低。
“……”
江雪从未接触过像这样远比失血过多更为寒冷的感觉,他甚至做不到瑟瑟发抖,只能僵在原地无法动弹。
索性他本意便是不得到回应就不改变现状,江雪继续沉默不语且纹丝不动。
……
这个空间一下子沉寂了下来,甚至因为埃德加不断冒出的滚滚杀气,连鸟鸣声都不再闻及。
渐渐地,江雪的身体因无法承受遍布四周的精神力而被动地压向地面,但他的脊背依然挺直着,双手依然高举着——本体上却再次绽开了新的裂纹。
“...呵,你的眼神就如艾尔维斯般让人厌恶。”
埃德加一把抢过面前的刀剑,将刀从刀鞘中迅速地拔出指向了江雪的脖颈,江雪仍然不为所动,任由血液顺着自己的本体滴落。
“我已承诺为您献上鲜血,自然包括我自身的。”
他的眼睛依旧紧盯着埃德加,嘴角出现了微不可见的笑容,“握住了我的刀,是否可以认为您接受了我?”
“……噗哈哈哈哈哈。”
埃德加眯起双眼爽朗地一笑,周围的沉重的氛围一扫而空,他像是换了个人般欢乐地说:“这种投机取巧,可不是一位虔诚的和尚该做的吧?”
“在取得和平的道路上,主人都已经如此努力了,我也必须要为此而不择手段啊。”
没有了精神力的压制,本来一直挺直了腰杆、绷紧了全身的肌肉的江雪,倒是放松地跪坐在了地上,向埃德加露出了一个轻柔的微笑。
不知何时,他的眼中不再充满悲伤,那片时而沉寂时而波澜的大海,竟满盈着坚定不移的信念,较之大海,现在更像是湛蓝的天空。
“……”
看着与初次相见时比变化如此之大的江雪,埃德加将刀精准地扔进了刀鞘,再将它抛回了江雪的怀中。
接着,他向瘫坐在地的江雪再次伸手。
这次,也如之前那次一样,江雪用力地回握住了埃德加。
……
“哎呀,气氛那么正经是要做什么呀,我本质可是个欢快的人哦?”埃德加拉起江雪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
见到江雪不置可否的眼神,埃德加装作伤心地叹了一口气:“我想你再怎么迟钝也看出来啦,我的精神状况不太稳定......有的时候很暴虐,有的时候很幼稚......我也不想的啊。”埃德加无奈地挠了挠头,脸上还有泥块的他做出这个动作真的犹如四、五岁的孩子一般。
“四、五岁...?我还以为是我八、九岁时的心理状况呢!好失落啊——”
原来,一人一刀的精神链接还在继续,被听到自己的腹诽的江雪很是慌张:“不,我也不太了解人类孩童的心理,也许就是八、九岁吧!”
“哈哈哈,骗你的,我每个年龄段表现得都差不多啦。”埃德加发现左手居然还被紧紧握着,就用右手扯了扯江雪的脸,还提了提他的嘴角,“刚刚的笑容那么好看,努力保持哦。”
“...那我大概做不到了。”也许是之前抵抗埃德加的精神压制用了太多的精力,又或是在安全之后变得放松了下来,江雪又回到了之前面色不高兴,语气缓慢的样子,“这是我的本性...还请不要强求啊......”
“嗯...好吧,我可是很民主的。”埃德加无奈地摊了摊手,带着江雪往宗三那里走,这时他才想起来几件事。
埃德加先是就着互握的手尽量温柔地用自己的精神力将江雪体内的其余力量都挤走排尽,待他红着脸缓缓地适应了这股能量后,转头向他询问:
“你的名字是——?”
“……江雪左文字。”
“哎呀,莫非是宗三的弟弟?”埃德加比划了下身高,以自己精准的记忆力与精神扫描能力确定了江雪是矮于宗三的,还认真地点了点头。
“...兄长——!!!”
——请不要误会,这并非是江雪发自内心的呐喊,而是宗三见到了兄弟后兴奋的声音。
已经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与外表的宗三远远地看到了埃德加的身影隐隐出现,便带着两把无力化人的刀前来迎接了,然而没想到陪着主人来到此地,除了弟弟小夜之外,竟还能见到兄长江雪!
“嚯哦,原来你是哥哥呀~”埃德加听闻宗三的话后拍了拍江雪的脑袋,“没关系会长的......”,想起了他们是刀,又补充道,“......大概吧。”
“……”
江雪认为自己有理由相信这是审神者对自己拒绝了微笑的请求而进行的心理攻击。
鹤丸的反应如他所料。
要知道这个时空中,即使是暗堕与黑化的刀,在他看来都天真的很,始终没有忘掉伙伴的羁绊、兄弟的情意,乃至那把鹤丸初次的出现,若是自己的推测无误,按照时间顺序来说,他的第一目标恐怕也不是自己这个审神者,而是试图夺取溯行军的灵力,拥有灵力之人的血液什么的,应该是第二候选。
为了同伴的安全,鹤丸会在被强敌忽略的情况下放弃逃跑,转而选择成功概率较小的刺杀,也会为了让同伴不受苦,选择用自己交换。
那么躲起来的那把刀就那么的冷酷无情?同伴的惨叫声也不能唤起他一点反应?
那可真是太有趣了,究竟遭遇了什么才能把他变成这样一个时空的异类?
埃德加满怀着这样的期待走进了那片树林,即使对周围花草地貌的布局了如指掌,在接近那把刀的地方,埃德加还是装作被凸起的树根绊了一下,将死角暴露在外。
……?
很是奇怪。对方有呼吸,对他的接近也有反应,至少具备触觉或听觉的一种,根据扫描也有手有脚甚至有刀在身旁,为何不采取任何的行动呢?
这里是廖无人烟的树林,没有人类生存的痕迹导致树木都长得极为高大,埃德加贴近的那棵巨树可以说遮住了他大半的视野,再加上绊倒导致的失去平衡......作为敌人、作为上战场的士兵、作为嗜血的刀剑,不采取行动简直匪夷所思。
满是好奇心的埃德加不再试探,直接迈向了身侧半人高的草丛,可以说多亏了这是没有什么砍伐活动的古代吗,这里这纯天然的环境简直不能更适合隐蔽与偷袭了,然而对方却丝毫没有躲藏的意思?他加重脚步声的靠近引得对方呼吸变得粗重,可之后呢?没有采取任何措施。这是什么传说中的将自己与大自然融合为一体的忍术?
被问号填满了的埃德加猛地一把撩开身前的杂草,印入眼帘的是长及膝盖的浅蓝色发丝,它们凌乱、肮脏、参差不齐,呈扇状随意地洒在地面上,有些因沾染泥土变成暗色,有些被刀剑割断至脖颈。
有着这一头长发的主人应该并没有闲心打理它们,他半靠半躺在身后的树干上,紧闭着双眼,睫毛止不住地颤抖着,呼吸也越发粗重,好似感觉到了危险在靠近。
然而他的刀剑明明就靠在自己的臂弯之内,手却只能微微抖动而没有拿起刀的力量,双脚也并没有任何鞋袜的痕迹,白皙的脚面上尽是淤泥与杂草,脚趾蜷缩起来,地面可以看出脚部蹭动的痕迹,但也很细微,很明显他根本无法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