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顾大人,您是求见皇上么?”李德元老远瞧见顾珩过来,上前问道。
要说这李德元命是真大,当时遇上刺杀被捅了一刀掉下了海,原以为死定了,却被渔民打捞了上来,一路跋涉回了皇宫。
凭着和皇上一同共生死的经历,稳坐内府总管之位,成了大臣们巴结讨好的对象。
顾珩笑了下:“是,劳公公通报一声。”
“大人来得不巧,皇上带着太子出宫了。”
李德元叹了口气:“您忘了?今儿是十月二十,是那位的忌日...”
顾珩笑容一顿,心下也沉了几分:“是了,瞧我这记性。”
宋瑾言死后,噬心母蛊也从体内爬了出来,李神医为季璟解了噬
心散的余毒。
季璟的命是保住了,可是心却仿佛随着宋瑾言一起死去了。
若不是宋瑾言留下了一个孩子...
顾珩摇摇头,不敢再想下去!
这三年里,季璟以雷霆手段镇压朝中门阀世家,在得知噬心散背后的黑手是王家时,更是直接下令夷
其九族。
若不是宋寅认为太过残忍,在朝堂上求情,恐怕王家九族早已在地底团聚了。
但饶是如此,嫡系也全部砍头,旁系被流放北原,更是下令王家子弟世世代代不得入朝为官。
其中王严忠、王悠宛以及允王被判凌迟,据说足足割了九百多刀才断的气。
而谢家也因为牵扯到谢将军一家灭门惨案被满门抄斩。
此后,季璟更是遣散了后宫,立宋瑾言为后,将不满一岁的孩子立为太子。
太后因为出言反对被幽禁在寿康宫。
至此朝堂大换血!
京城郊外,梅花林。
一个一头银发的男子手上牵着三岁小孩,正静静伫立在一座墓碑前,一头威风凛凛的狼蹲坐在父子俩旁边。
“父皇,外祖父说娘亲会在天上守护儿臣,是真的吗?”
小太子季念仰着一张精致的小脸,肉嘟嘟的脸上一派认真。
季璟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是真的。”
父子俩亲自动手,将果品一一摆放在墓碑前,随后季璟直接坐在墓碑旁,修长
的十指缓缓摩挲过墓碑上的字,上面只有简单的四个字——吾妻阿瑾。
随后像话家常般,絮絮叨叨地说起了话。
若是让朝堂上的大臣看到了,只怕震惊得要把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杀伐果断的铁血帝皇,原来也会有如此温情的一面!
“阿瑾,你在下面过得好吗?念儿如今已经三岁了,你且耐心再等等,我很快就能去陪你了...”
季念虽然年幼,但他十分聪慧。
早两年听到这话还懵懵懂懂,但如今他已经明白了父皇话里的意思。
他红了眼眶,一双乌溜溜地大眼睛里水汽氤氲,见季璟望过来,他连忙将头埋进膝盖中,软软地道:“父皇,风太大了—”
季璟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将他轻轻地揽进怀里。
片刻后胸膛一片湿润。
良久,他听到季念哽咽的声音:“念儿明白的,念儿会努力长大。”
一阵风吹过,梅花林的叶子簌簌抖动,一条崭新的素青色帕子打着旋缓缓飘落在了地上。
五花的鼻子嗡动,突
然吠叫了起来,冲着林中奔了出去。
“五花-”季念连忙喊它,两只胖胖的小短腿倒腾地飞快。
等季璟找到一人一狼时,季念的小肥指正攥着那方素青色的帕子。
见他过来,他扬起帕子笑着道:“父皇,这帕子好漂亮,下面有娘亲最喜欢的绿蜡梅呢~”
季璟闻言先是脚步一顿,随后快步走了过去。
他接过季念手中的帕子细细端详,果然在帕子的右下方找到绣着一株绿蜡梅。
季璟的指尖微微战栗起来,凤眸里是抑制不住的激动。
他深吸了口气,将帕子放到五花鼻尖,五花果然吠叫起来,尾巴摇得飞快。
“是她的东西,是吗?”
“汪—!”
下一刻,季璟站起身子,心中下了决定。
他大声喊道:“萧维意,让人起棺!”
萧维意起先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确认季璟真的让人起棺后,看着他那张兴奋又带着忐忑的脸,还以为他是受不了刺激。
有心想劝,但皇命难违,最终还是起了棺木。
沉重的棺
木被缓缓打开——
季璟紧紧地盯着,只觉得自己心跳如雷,心中不住地向上天祈祷。
一副衣冠缓缓映入他的眼帘。
三年了……
季璟的心在这一刻方才觉得真正活了过来。
千年的金丝楠木加上定魂珠,可保尸身千年不腐,而如今宽大的棺木中只剩下一套衣衫,宋瑾言的身体不翼而飞。
季璟眼神明亮,他抑制住急速跳动的心脏,望着季念:“念儿,你想见你娘亲吗?”
季念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季璟让人将坟墓恢复原状,并嘱咐众人封口,随后像往常一样回了皇宫。
没多久,宫里突然传来小太子病重的消息,一夜间各地贴满了告示,重金悬赏神医。
重利之下动人心,但事关太子,没有两把刷子的人也不敢随意揭榜。
皇城的布告栏下,一位头戴幕篱的女子盯着榜单看了许久,缓缓抬手揭了下来。
她的身子似乎不太好,间或用帕子捂住嘴咳嗽两声,垂下手时,绣着绿蜡梅的素青色帕子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