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人家都说单身狗的下场有够凄惨, 我就是个例子。
好不容易下了夜班, 结束了48小时连轴转的一天, 以为可以回到公寓好好睡上一觉,讲道理就算这个时候世界毁灭了也别想打扰我。
但我那可爱的,可恨的, 一脸哀求的小甜饼潼恩给我打了通facetime, 她和史蒂夫有急事, 只好拜托我去接小豆丁送到斯班诺家。
尽管我是个连神盾局局长都会在我的病床上害怕的超酷炫外科医生, 我也不是一直都这么酷的,这世界上我最没办法拒绝的就是潼恩、哈利还有斯特兰奇老师, 他们救过我的命, 帮助过我,挽回了我枯朽的身躯和灵魂。
所以现在我强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正开车载着小史蒂夫·罗杰斯回去。
“嘿, 小子,你自己可以一个人呆在家里吧?”
我环视了一圈空荡荡的客厅,倚着门, 淡淡瞟了一眼还没鞋柜高的小豆丁, 象征性地问了一句,转身离开。
哪知刚迈出一步,便被一只强有力的小手拽住了裙子。他非常有力,害得我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不然我可能就要和我的新裙子说再见了。
“蕾蕾姨姨, 别扔下我。”
我回过头, 那双蓝绿色的水汪汪的大眼睛正可怜巴巴地望着我。
“l-e-i-l-a,跟我读,莉拉阿姨。”
“lei...lei!”他发出咯咯的笑声,露出一口大白牙,“蕾蕾姨姨!”
“真是够了。”我叹了口气,赌气似的踢掉平底鞋走进来。
于是我就在这里了,经历过三床手术之后,还要带一个小时的娃,直到他的父母或者外公外婆回来。
不过我觉得父母是指望不上了,特别是潼恩。美国队长是正义的坚定拥护者,她是美国队长的坚定拥护者,想让她安分点,不太现实,我总不能为了能够让小史蒂夫天天有人陪就将她变成金雕像杵在家里吧。那样我可能会被警方发现惨死在单身公寓。
【30岁的华裔女公民次日被邻居发现于单身公寓被人杀害,原因不明,案发当时无人知晓。】
……我谢谢您了。
小史蒂夫沿袭了家庭中的优秀艺术基因。我家乡有句话叫“从小看大”,一直以来看着他都觉得性子上和潼恩更像,乐观,闹腾,停不下来,小小年纪有时候就开始管闲事,比如我和彼得的事。
不过现在我见到他安安静静地做画的情景,小小的手握着长杆画笔,不放过任何边角,一丝一毫,让我看到了他父亲的影子。
“steve rogers jr.”
得知自己肚子里的是个男孩之后,潼恩几乎立刻便想好了他的名字,不假思索。连史蒂夫都愣了一下,更不要说被托尼吐槽孩子妈智商不够用连名字都懒得取了。
“他是美国队长的儿子,也许以后不会参与到我们的超级英雄大冒险中来,但作为一个孩子,相信我,我深有体会,没有一个孩子不会以英雄式的父亲为荣。史蒂夫·罗杰斯已经不仅仅是个名字了,它代表着希望,也是复仇者联盟的一部分,提到他就会想到很多,我们的孩子需要传承下来。因为这种无形的荣耀意味着责任。”
潼恩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没从史蒂夫的身上离开过,他就守在她的身边,和我们一起,用一个人能想象到的最温柔的眼神注视着自己的女孩。似乎从我结识这位英雄以来,他的眼神就从未变过,包括潼恩离开的这三年。
曾经在我们的这个小而平凡……well,至少我们自认为很平凡的圈子中发生很多事,尘埃落定之后,我们发现其实当中的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受到了影响。
艾登·阿奎拉·斯班诺先生的独行侠生活到此结束了,现在他经常一到休假的时候便回来跟家人呆在一起,当然还有他的妻子。哦忘了说,他现在在英格兰代表队二队做教练,手下的很多学生都是当年他在和尚学校做教授时教导过的。能看到自己的梦延续在后辈身上,应该是件不错的事吧?
卢娜大学毕业之后便回到了她生长的地方,成为优秀的研究员,偶尔还会回来,麻瓜麻鸡的世界对于她来说就像一段旅行和历练。可能是四年的新闻学习已经让她非常满足了,她对于媒体远没有年少时看着洛夫古德先生工作的时候那样感兴趣。
超级英雄的生活也还是那样,同样的过法,不同的坏蛋来调剂,想想也真是无聊,有时候我也会陪他们在病房聊一会天,数着那些美好肉体上的一道道伤疤玩。
潼恩应该是最忙的一个,她作为一个“超龄失学青年”,不得不拉下脸皮来和那些青少年一起上什么备考补习班,重温当年学生时代的紧张考试,以此完成自己的心愿,成为一名真正的女巫。事实上她做到了,虽然过程相当艰辛,短短三年里她将别人七八年要潜心记忆学习的内容全部学会,通过了测试。
作为被医学院搓圆捏扁的可怜学生,我想我充分理解她。
学成归来的恋爱平淡如水,带着他们特有的风格,也就是高度柏拉图式的浪漫,磨磨唧唧了一年多,终于在上帝的见证下交换了誓言。
其实我总感觉他们的感情比起恋人来说更像朋友和父女,对,父女哈哈哈哈。可能这是由于年长成熟的一方对于年轻姑娘的宽容呵护造成的?我没有这种体验,只是猜测罢了。
对于潼恩来说,史蒂夫是英雄,在外面他拯救了无数人的生命,也曾拯救过自己,在私下当中史蒂夫对她的影响更是不可估量。这点就连我都知道,尽管我曾经为了躲避过去,躲避自己,消失过那么几年的时间,可潼恩是我的朋友,她心里在想什么,幸不幸福,我只要看一眼,就知道了。
我曾见过很多,用虔诚信徒的话来说,背负枷锁的爱欲。彼此纠缠,互相折磨,亏欠,甚至共同坠入歧途。从大学里就有那种终日酗酒、嗑/药、私生活混乱的情侣,他们相互影响,脱离本我。
我也见过潼恩和史蒂夫这样,相互扶持着成长的爱人。心灵的结合不是沾染上黑暗,共同堕落,而是为了对方努力变成更好的人,用积极和爱影响着他。
没错,当然啦,我们不可能一蹴而就便成为自己理想中的人,也无法迫使一个遥不可及的英雄,一个完美的爱侣深深爱上自己,不过这样,才有努力的价值。
这也是潼恩最大的优点,她可能相对年轻气盛,偶尔冲动,感情用事,有着过分的善良,甚至愿意为别人委屈自己,可以正是因为如此,她从没有真正背弃过光。
我爱这样的潼恩,我相信史蒂夫也是。
有时候传奇人物的择偶标准也没你们想象得那么复杂,他们也是人,容易被最质朴的人,最纯粹的感情所打动。
人心就是这样柔软易伤,却也丰沛柔美,它不是金子做的,刀枪不入,固若金汤。
忽然我的手机剧烈地震动起来,是我的实习生萨缪尔打来的。
“安医生,新到的病人性命堪忧,急需手术,但是因为成功几率不大,目前值班的夜班医生只有自信保他活下来。”
“别急,目前什么情况?”
“是上面秘密送来的人,身上多处伤口,轻重不一,这些分散的伤口从入口处呈现绽开状态,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有一颗完整的弹头卡在第14节和15姐脊椎中间,病人很有可能……”
“你担心的情况不会发生,这是我的自信。我马上回去,你们先做简单处理,我一到立马手术。”
挂断电话的时候,小史蒂夫正盯着我看,想必他应该看了个全程,因为他的不舍骗不了人。
“别这样,姨姨要去救人了。你是大男孩了,可以自己搞定一切对吗?”
“可到了晚上我还是会怕黑的,”他怯怯地低下头,嘴里颠三倒四地说着什么我听不懂的儿童语言。
四岁半的小朋友和危在旦夕的患者,问题来了。
正在我试图从我那点少得可怜的带娃经验中总结出可以安慰他的话的时候,小史蒂夫似乎看到我焦急又为难的样子,也有些垂头丧气。
“黑天很可怕,”他说着,鼓足勇气,问道,“可是,我不想怕它。我很强。怎么才能停止对某物的恐惧,你能教我吗?”
“我不知道。”
我脱口而出——事实上我真的不知道,就连成年人都会有克制不了的恐惧,我觉得这个问题我爱莫能助。
然后我成功地看到那双大眼睛里闪动着的光消失无踪,小史蒂夫虽然什么都没说,可他的脸色让我明白,我必须说点什么。
“我想……你应该强迫着让自己去做那件令你害怕的事,也许渐渐通过这样的逼迫,你会发现自己有一天就不再害怕了,你只是以为自己害怕而已,”我向他提议道,“实际上是可以克服的,只要勇敢地迈出一步。”
“可是……好难啊……”
“是的,不断的强迫自己面对是最痛苦的。”我叹了口气。
他转向我,白白胖胖的小脸,湖蓝色的眼,金色的中发带着自然卷,就像是喷泉雕塑上的小天使一样,声音也像流水般那样悦耳。
“那你害怕什么呢,姨姨?”
我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右手,挤出苦笑。
“承诺。”
他板着脸,上下打量着我,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哼了一声,显得相当不屑:“真蠢。”
是啊,真蠢。
我耸耸肩,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冲他眨眨眼:“在这点上我不如你妈咪。她说一定会回来,永远不会离开你爹地,就真的做到了。潼恩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小史蒂夫跟在我后面,直到门口,乖乖地停下,跟我告别。他依旧是似懂非懂的表情,小眉头皱成一团,在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队长。潼恩每次表现得像个孩子似的那般不计后果的时候,队长就会用这种表情凝视着她。
相信我,上次潼恩遇袭被送到急诊室的时候,就连我这个主刀医师,都不敢在病房随意走动说话。这是一个自带领导级别压迫气场的男人,让我想起了很多年前被斯特兰奇老师支配学习训练的恐惧。
真好。
被人牵挂,被人疼爱,有着能因此付出所有的信念,有想要守护与培养的人,这些元素使人幸福,远离孤独。
我在小大人软乎乎的脸蛋上重重亲了一口,叮嘱道:“junior,如果你家长回来受伤了记得悄悄给我打电话,他们有时候怕医院怕得像个小孩子,愿意逞强。”
“好的姨姨。”
“一个人在家,害怕就看会电视。”
“史蒂夫不害怕,”他脆生生地接过话茬,“我只是自以为我害怕而已,多体验几次我……我就不会害怕了,对,是这样的。”
噢,甜死了宝贝。
“你一个小宝宝,怎么会如此坚强?”
他歪头特别认真地想了想,又特别认真地回答说:“我跟我爹地学的。”
所以说丈夫可不能随便找,孩子的基因真的太重要了,我爸那种人和队长就完全是天壤之别。
如果遇不到合适的,宁缺毋滥,不是吗?
老娘一个人要吃有吃要喝有喝,刚过三十的一枝花,过得也挺好。
羡慕归羡慕,更多的还是为自己多年的好友渐渐安定下来而感到欣慰,至于联想到自己什么的,我大概只是被小孩子电到了。毕竟你要知道,年纪大了就开始对小孩子没抵抗力了。
……不,还是算了吧,上次路过儿科我的脑袋都要炸了。
以最快速度换好衣服和鞋子,我推开更衣室的门,向护士站走去,没走几步,我的助手萨缪尔已经拿着档案小跑而来。
“所以呢,是公家的人还是……”我接过档案,压低了声音,问道。
“不是特工,他,恩……这个等下再说,病人出血严重,在四号室,不过我已经做过紧急处理了,安医生。”
“很好,通知团队的人和麻醉师准备手术。”
穿着洞洞鞋的我跑出了风火轮的效果,手术服和白褂外衣衣襟乱飞,一路匆忙赶到手术室,萨缪尔已经在那里了。
“安医生,他拒绝戴麻醉面罩。”
哦?我眯起眼,走了过来,想仔仔细细膜拜一下这位勇士,而勇士毫不避讳我的目光,反倒迎了上来,与我对视。
茶色短发,淡棕色的眼,清秀的面容因为失血与剧痛苍白如纸,咧开嘴,笑得像个没事人一样,格外欠揍。
“睡着了我就看不见你了。”
我的心头涌上熊熊怒火。
“妈的,老实点彼得,不然我让你永远也醒不过来!”
什么?你问我为什么手术团队里的其他人都在憋笑?
这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等我什么时候不像现在这么生气再说,当务之急是完美地做完手术,开玩笑,我可不想让以后我孩子的爹坐在轮椅上教孩子如何坚强。
很好,我更生气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