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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夜里,云因等到大家都睡的差不多,去把庄子后面的小门打开。

    她轻手轻脚,却忍不住低声道:“您可把娘子给吓坏了……”

    领着人到了阮筝的房里。

    高大的身影笼罩住了短案前的妇人,云因轻轻合上门,想着要不要给高隐倒碗茶。

    阮筝便开口道:“阿因,不用忙活。你去歇着吧。”

    左右高隐也不是爱喝茶的人。

    云因哪里睡得着,她叹了口气,跪坐在了一边儿。就算帮不上忙,她也想陪着娘子。

    阮筝看向高隐,语气是浓浓的疲惫。

    “说吧,你是怎么发现的,证据有吗?这里头,你能确定几个?”

    高隐淡淡道:“我本来是不知道的,后面发现押送粮草的人里头有几个不大对劲,便开始顺藤摸瓜,结果——”

    “我发现他们与纪王生前都有所往来。”

    纪王?

    阮筝诧异道:“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还是宋清下的毒。

    “难道他没死?”

    高隐道:“不,他确确实实死了。”

    暴毙身亡,死状极惨。

    阮筝皱眉,脸上隐隐流露出一丝不耐,“别卖关子。”

    高隐苦笑一声,道:“你去查了就知道了,我写给你的名单,他们或位高权重,或美名远扬,或庸庸碌碌,但都有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与纪王生前或多或少有多接触。

    阮筝道:“这能证明什么?”

    高隐深深地注视着她,“阿听,你真的不知道,他们接近纪王的目的?”

    阮筝闭了闭眼,道:“就因为他曾经是高琛一手栽培的储君人选?”

    不,说得再确切一些,纪王就是板上钉钉的储君。

    在几乎所有人看来,他成为太子,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高琛对他的栽培是一回事,从小给他设立东宫的班底,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毫不掩饰自己对长子的看重,就差昭告天下,纪王是他选中的下一任继承人。

    只是世事难料,谁都没想到后面竟然会演变成那样。

    高隐慢慢道:“他们接触纪王的目的,你也应该清楚。”

    “呵。”阮筝冷冷一笑,“你的意思,他们是想通过纪王来掌控整个大魏,从而使得大魏覆灭?还是,你想说,他们是为了我姑父,才如此计划的这一切?”

    阮筝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高隐。

    她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鄙薄,“你以为,所有的人都和你们高家人一样吗?”

    宋家被灭门,宋樾尚且愿意为了受苦的百姓迷途知返。

    阮筝不信其他人会不顾黎民百姓的死活。

    说实话,也就是高四确实能力在姑父之上,要不然,阮家也不会心甘情愿供他驱使。

    但他再厉害,也掩盖不了谋朝篡位的事实!

    宋伯父说的对,他们高家,就是乱臣贼子!

    “你不要拿这些东西吓唬我,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我是不会相信的。”

    “是不会相信,还是不敢相信?”高隐道。

    阮筝冷冷地看着他。

    高隐将姿态放低,道:“阿听,你可以回去问问你的大兄,他知道的,只会比你多。”

    说完这句话,高隐便离开了。

    高大的身影融入夜色之中,几乎是瞬间便消失不见。

    高隐知道自己不招人待见,哪怕不是他的原因,是受已故兄长的牵连。

    但兄长已经死了,他再是怨恨,也没有任何用处。

    他便是纵容阮筝一个个铲除除神光以外的皇子,她也不见得会给他什么好脸色。

    高隐有时候也委屈,兄长做的事情,为什么要他来承担后果?可他又清楚,他不可能与兄长撇清关系。哪怕是知道一切的真相,他也只是怨他,而非想着断绝血缘。

    他们兄弟相互扶持着过来,高四不是纪王,除了一些私心之外,他确实对高隐很好。

    或许也正是看清楚了这一点,阮筝对待高隐的态度,便如秋风扫落叶般毫不留情。

    因为高隐想要赎罪。

    他心甘情愿承受这一切。

    高隐走后,云因担忧的看着阮筝。

    “娘子?”

    “磨墨吧。”阮筝轻声道。

    有些事情,她确实应该问问大兄。

    云因答应一声,取了笔墨纸砚来,又多点了一盏灯,免得夜里写字伤眼。

    阮筝提笔蘸墨,却迟迟未动。

    云因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劝道:“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娘子纠结许久,倒还不如痛快直接问了,要不然今夜都不用睡了。”

    阮筝扯了扯嘴角,“你说的对。”

    她终于还是下笔,一字一字,落于纸上。

    等写完已经是一刻钟以后的事情。

    云因晾干字迹,这才小心翼翼卷起装进手指头大小的竹筒里,等到天一亮,就让人送到阮符手中。

    做完这一切,云因打了水来给阮筝洗漱,“娘子,俗话说得好,船到桥头自然直,咱们一味地去想,也想不出个什么来,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阮筝道:“你觉得大兄会告诉我吗?”

    云因毫不迟疑道:“大郎君最疼的就是您,奴相信,只要娘子开口,大郎君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阮筝被她逗笑了。

    “是人都会变的。”她低低道,就像她,上辈子也是以家族为重,但重活一回后,什么家族什么子嗣,哪里还在乎那么多呢?

    她若是在乎家族脸面,就会小心处理了袁氏他们,而不是说宁愿让卫平侯丢脸,被人嘲笑,也要出这口恶气。她若是在乎子嗣,就该催着卫平侯再生一个儿子,或不是催着卫瑾尽快成亲生子。

    家族和子嗣,是士族子弟一生之中最在乎的东西。

    是他们打从生下来便刻在骨子里的任务。

    可是,就这样重要,阮筝都不在乎了。

    自己尚且如何,她如何能对别人抱有期待?

    云因搀扶着她去床上,“人是会变的不错,但大郎君疼爱您的心,是不会变的。”

    云因是陪着他们兄妹长大的人,她知道,娘子不是在质疑与大郎君的感情,她只是不愿意相信某种事实。

    比如……阮家会不会也参与其中?

    又比如……阮家在里头究竟扮演什么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