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尤听容,单允辛可是过了好一阵郁郁寡欢的日子,那是吃饭也不香了,睡觉也不自在了,可以说掰着手指头数着日子过。
加之两个孩子一个都没留下,耳根子清净的同时,身边一下子冷清了下来。
生活乏味起来,处理国政、批折子竟成了唯一的乐子。
朝中上下官员都跟着遭罪,里里外外都被挑拣了一番不算,平日里上奏述职,一个小差错就能被陛下逮着,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盯着你一瞧,那真是吓得一后脖子的虚汗。
如此一来二去,就是文武百官也缓过劲来了,知道了皇后娘娘的要紧用途,都有跟常顺打听,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什么时候回宫,也好救他们于水火。
对此,常顺也只能一摊手,让他们自求多福了。
说起皇后何时回宫,常顺可不是卖关子,而是真摸不准,毕竟灵感寺那边也没传个准信。
尤听容一走,单允辛几次三番想偷偷去灵感寺探望,都被常顺等人劝住了,好不容易挨过了三天,皇帝遣人去问,却得了个皇后娘娘还要再玩几天的答复。
单允辛想着送佛送到西,耐着性子又等了两天,这回学聪明了,也不提前询问了,直接命张福领着车马去接。
不想,张福却又是空手而归。
回了宫,单允辛一问,合着前后两批人,连皇后娘娘的面都没见着,都是太子殿下把人给打发了。
常顺还记得单允辛当时的脸色,那真的是阴沉的都要滴水来,常顺也是十分谨慎地开口道:“许是皇后娘娘不得空,张福这小子也是木讷,不晓得多等上一等,不如……奴才这便再去一趟?”
一直急切的单允辛这回却抬手拦住了他,黑沉的瞳仁之中萦绕深思之色
。
几乎是立刻,单允辛心里就起疑了,尤听容对张福和常顺向来是高看几分的,就是不肯回宫,人总是会亲自接见的,这面都没露,实在是奇怪了些,也不是她的作风。
除非……人压根就不在灵感寺,自然见不了张福。
这个念头一起来,单允辛就坐不住了,纵然常顺在旁安慰,“陛下,皇后娘娘难得出宫一趟,也不拘在灵感寺,或许同康乐长公主一道去京中逛一逛也未可知……”
单允辛非常果断道:“不可能。”
若是出去游玩,怎么会把单弋安落下?
几乎是立刻,单允辛就换了身常服,跨马直奔灵感寺。
常顺和亲卫们担心皇帝的安危,哪里能让皇帝孤身一人前往,一行人骑着快马匆匆忙忙坠在单允辛后头,惊的街上的人群慌忙避让,纷纷侧目。
等到了灵感寺,在灵感寺护卫的方统领屈膝跪安,“微臣恭请万岁爷……”
不等他说完,单允辛脱口就问:“皇后娘娘可在寺中?”
方统领微微一愣,对陛下的凝重有些摸不着头脑,忙不迭地点头,“皇后娘娘说要精心礼佛,一直在客堂,并未四处走动。”
单允辛闻言,脸色愈发难看,大步越过请安的禁军护卫,直奔后厢房,“皇后娘娘住在何处?”
他的身后跟着数十位佩刀挂甲的护卫们,一进院落,就惊动了许多人,香客们知道来人必定是权贵,看过一眼,就匆匆避开。
僧侣上前迎接,却被护卫不客气地拦下,方统领恭恭敬敬地将皇帝引到了最为宽敞和僻静的客堂前,“娘娘和公主殿下住的正房,太子殿下住在偏室。”
话音未落,单允辛抬脚三两下上了矮阶,推开了门扉,径直入内。
方统领
想着这是皇后娘娘的居所,不敢踏足,却被单允辛叫了进去。
常顺紧随其后,还极有眼色地将门叶合上,别看陛下现在威风凛凛,等真见着皇后娘娘的面了,可只有服软的份,他可得维护着陛下的龙威。
常顺思虑周详,可他预料的场面却并未出现,布置周全的厢房内,入目所见,空无一人。
见着这场面,别说常顺了,就是方统领都是大惊失色,二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单允辛。
果不其然,单允辛一双眼死死地盯着空落落的寝室,眉头紧蹙,凌厉的眼眸之中迸出骇人的锋芒。
几乎是瞬间,方统领膝盖一软,重重跪下,说话时喉咙都在发紧,“微臣该死!”
常顺惊讶之余,立刻关心起了单弋安,单允辛来的动静不小,坤宁宫和文华殿的随行宫人早就哗啦啦跪了一地,单弋安如果在,也早该露面的,“奴才去看看太子殿下……”
常顺这么一提,方统领更是头皮发麻,这要是有什么闪失,别说是他,就是他全族的脑袋都不够砍啊!
常顺转身就要飞奔出去,单允辛却冷哼一声,“太子殿下?哼,真是朕的好太子!”
说罢,单允辛抬高了声音,呵道:“让单弋安给朕滚进来!”
这都直呼其名了,可见是真恼了,还恼到了太子头上,外头的张福立刻回答:“奴才领旨。”
屋内,跪在地上的方统领已然是满头冷汗,被这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事整的一头雾水。
好在单允辛的神情还算克制,他压抑着怒气,沉声问:“你不是说,皇后娘娘在灵感寺静心礼佛吗?”
方统领定了定神,咽了咽口水答道:“确实如此,太子殿下说皇后娘娘不喜人打扰,就连这两日的膳食
都是太子殿下亲自送进去的……”
方统领说到这里,声音渐渐弱了下去,他也察觉到不对了,怯怯地看着单允辛,不知如何是好。
单允辛眉头紧皱,极力耐下性子,继续问:“康乐长公主呢?”
“长公主说庙里成日里就是吃素念经无聊的很,来了第二天就收拾东西乘车离开了……”方统领说到一半,已然是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他怎么掉以轻心,没有搜一搜马车呢!
方统领以头触地,“微臣该死!”
二人心知肚明,不出意外,就是康乐长公主将皇后娘娘和公主殿下都给捎出去了。
方统领实在是悔恨难当,当即道:“微臣这便去找,必定……”
“不行。”单允辛毫不犹豫地叫住他。
在方统领和常顺愕然的目光下,单允辛深深吐了一口气,语气严肃,“叫外头的人都散了,此事不许走漏半点风声。”
常顺立刻明白过来,皇帝这是护着皇后,不舍的惩处,当即躬身应下,依言照办。
在这样凝重的氛围之中,厢房的门扉发出一声轻响,一身素衫的单弋安迈步进来。
单弋安似乎对方统领等人的紧张好无所觉,就连单允辛那仿佛要杀人般的目光都视若罔闻,跟平常一样给单允辛问过安,还问呢,“父皇怎么来了?”
单允辛森然一笑,“你说呢?”
一旁的常顺拼命给他使眼色,太子殿下是被宠大的,常顺生怕他在单允辛面前失了分寸回头挨罚,可单弋安却是一脸坦然地摇了摇头,“儿子不知。”
“你母后呢?”单允辛没跟他废话,环视四周,又追问道:“还有你妹妹,哪儿去了?”
单弋安摊手,无声胜有声。
常顺紧张地看着单允辛,生怕陛下会
对单弋安动怒,事实证明,从小宠到大的就是不一样,面对如此顽劣的太子殿下,单允辛也只是阴沉着脸问道:“你就是这么替朕照看你母后的?”
单允辛身上的威压依然是让常顺和方统领头都不敢抬了,仿佛下一秒就要杀人一般,可单弋安眨了眨眼睛,声音无比单纯道:“儿子不是答应父皇,用短暂的离别换来一个笑靥如花的母后么?”
单弋安满脸无辜,“儿子看母后和甜甜走的时候都可欢喜了……”
常顺和方统领不约而同地将头埋了下去,方统领更是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
单允辛的拳头都攥的咯咯作响,唇角的弧度都有些扭曲,“你可真是我的亲儿子!”
到底是对单弋安的疼爱占了上风,常顺昧着良心开口,“陛下,太子殿下也是一片孝心……”
话没说完,被单允辛狠狠瞪了一眼,常顺缩了缩脖子,心中抱怨,您也就只能对奴才撒气了,这犯了事的一大两小,您是半点奈何不得。
果不其然,单允辛呼吸沉重,重重撇开头去,是一眼都不想多看单弋安一眼,说的是咬牙切齿,“传话下去,此番朕御驾亲征,虽然大胜,但所造杀孽不少,皇后贤德,为了朕、为了大朔,自请暂居灵感寺……为国祈福!”
“至于你……”单允辛死死地盯着还在把自己耍的团团转的单弋安,“太子殿下即刻回宫,行监国之职,由池丞相和六部尚书佐政。”
不等单弋安反应过来,单允辛狠狠一甩袖子,“你既然闲的慌,就好好学学怎么问朝理政,朕也微服私访去了!”
说罢,单允辛一把推开门,大步离去,只留了常顺和单弋安二人猝不及防地看着单允辛远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