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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8章 情字难解

    “母后。”单弋安呢喃出声,打断了尤听容的话。

    “母后见过的地狱……”在尤听容疑惑的目光中,单弋安压下喉咙里的暗哑,有些艰难的问道:“是不是无法呼吸,是不是很冷、很阴湿、很黑……”

    尤听容伴随着他克制而精准的用词,情不自禁地睁大了眼睛,难掩讶异地看着单弋安。

    有自己的重生和单允辛断断续续在梦中窥见前世的片段在前,她几乎是立刻想到了什么,确认一般地看向单弋安,“安儿,你、你可是梦到了什么?”

    单弋安摇了摇头,“儿子不是梦到,而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亲身所历……”

    单弋安想起尤听容曾经遭遇的虐杀,几乎难以抑制地赤红了眼,所以,所以母后是死而复生到了这里。

    所以母后明明可以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却还是为了他,重新踏入了这个她知道……知道自己很有可能会再度丧命的地狱?

    所以,他看到的欢声笑语、和睦和温馨之下,他的母后没有哪一刻真正放松下来。

    他所经历的幸福和美满,他以为的失而复得,实则是母后的小心经营、悉心呵护,他和甜甜都开心了,那母后呢?

    尤听容看着他赤红的双目,脑中的那根无

    形的弦猛地绷紧了,眼中顿时闪过凌厉的寒光,伸手掰过单弋安的身体,“亲身所历?”

    “什么是亲身所历!?”尤听容骤然拔高了声线,她想到了自己重生的奇遇,难道……单弋安也是死而复生?

    尤听容漂亮的黑眸第一次浸染了浓郁的戾色,逼问道:“是谁?是谁伤了你?”

    在单弋安有些懵的目光中,尤听容竭力压住自己的声音里的颤抖,尽量将声音放轻缓,她不想吓着单弋安,“安儿别怕,你告诉母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单弋安心疼地看着笑容苦涩的母后,这十二年来,第一次体会到心如针扎的滋味,缓缓摇了摇头。

    在尤听容闪动的泪光的眼光中,张开手臂,将肩膀同他一般宽的尤听容圈入其中,“母后,没有人伤我,父皇待我很好,我也是大朔的皇太子,入主文华殿,早早就参政进朝,什么都好。”

    “唯一的不好……”单弋安微微埋头,将蒸腾着水汽的眼睛藏在了阴影之中,“就是母后不在了,儿子很想你。”

    “可能是上苍有灵,知道儿子想您,所以才让儿子在一场睡梦之中悄然再度来到母后身边,重新陪着您。”单弋安还是没有压住鼻腔的酸涩,吸了吸

    鼻子。

    尤听容眼眶中的泪水已经滚落下来,她试图用笑容掩饰,搂紧了单弋安的背,温声反复确认,“只是睡着了么?有没有吃了什么不该吃的?或者……睡着的时候,有没有哪里痛?”

    “跟在你身边的是谁?宫里有没有别的皇子?或者……或者新进的宠妃……”她怕她的宝贝疙瘩稀里糊涂地被人毒杀了都不晓得。

    单弋安轻轻笑了,一一回答尤听容的问题,“是,只是睡着了,做了一个美梦,才能见到母后。”

    “母后走后,父皇将我接到了乾清宫亲自照顾,跟在我身边的是张福,直到我十二岁,父皇没有选过新人,连后宫都是不进的,出不了什么新宠,也没有别的皇嗣跟儿子争。”单弋安反过来拍了拍尤听容的后背,“母后放宽心。”

    尤听容听他对答如流,的确没有半点回避和为难,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

    尤听容从单弋安的怀抱中退出来,稍稍拉开了些距离,确认一般地仔细端详着面前的单弋安,许久才呢喃一声,“还算他有良心。”

    单弋安知道,尤听容说的是单允辛。

    “母后,其实……”看着母后抬手拭泪的模样,单弋安思量片刻,开口道:“父皇从来

    就不是有良心的人,你知道的,他的心里只装着他的天下。”

    尤听容被单弋安说的一愣,一时竟忍不住替单弋安亏心,好似……他父皇待他也算疼爱有加吧?

    单弋安喘了口气,继续道:“但是,不知不觉间,母后早已在他的心里扎了根,很深。”

    “比母后想的更深,甚至……比父皇自己预料的更深。”

    “父皇的眼里,可没有什么父子人伦,父皇待我好,看不是因为儿子是他的皇子,而是因为儿子是母后所出,是母后的宝贝疙瘩。”单弋安冲尤听容露出了一个有些促狭的笑容,“儿子这是挟天子以令诸侯。”

    尤听容点了点他的鼻尖,“净会胡说。”

    “儿子说的都是真心话。”单弋安神色认真,“母后您都不知道,您不在之后,儿子再没有看到过父皇的笑脸,他就让儿子拼命的学,文韬武略、权术人心,他看我好似不是看疼爱的儿子,而是看一个帝国的接班人、他的继任者。”

    尤听容一听单弋安说起他的辛苦,立刻心疼起来,连忙安慰道:“怎么会呢,虎毒尚且不食子,你父皇怎么会不心疼你呢?定是他整日里没个笑脸,你多想了……”

    “其实,我的直觉也没错。”

    单弋安微微抿了抿嘴,眼中不免流露出几分低落,“父皇的确是急着让我成长为一个合格的继任者,好让他……能够放心的随你而去。”

    “什么?”尤听容愣在了当场,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单弋安跟尤听容说起了前世那些她不知道的事,“您走后,父皇追封您为皇后,特封了谥号昭俪皇后,葬入帝陵,下令诛连董氏九族为您殉葬。哀事才罢,父皇就吐血昏厥,大病了一场。”

    “收拾了朝纲,父皇便筹谋起了开拓疆域、稳固四方的事,一年后他便御驾亲征西边,一举吞并了西南近千里之地,引的四方来拜、万国来朝。”

    “只不过……父皇的身子也因为哀痛和损耗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单弋安的声音很轻,带着哀伤,“儿子彼时虽然也才十二岁,但早早就可以代他预批折子,朝堂上的大小事也交由儿子料理。”

    单弋安叹了口气,“儿子就是批折子辛苦了,在乾清宫眯了一会儿,一觉醒来,却正在母后怀里,成了个奶娃娃。”

    “您不知道,儿子第一次看见父皇那张笑咧了的大脸的时候,有多惊讶,跟见鬼也没差了。”单弋安现在回忆起来,依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