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德答应只是为了这件事想见我的话,那么……我只能说抱歉了。我不可能帮忙,德答应还是另想办法吧!”
苏婉婉脸色立时就变了:“为什么?姐姐明明有这个能力,为什么却不帮父亲?他也是你的生身父亲,血脉相连。他给你荣华富贵,将你接到京中。因为父亲,你才能有四皇子这个未婚夫,有天悲道长这样的师傅,有县主这样的身份……如果不是父亲,你现在还是乡下的一个野丫头,连饭都吃不饱。现在不过要你动动嘴而已,你居然说你做不到?你难道就不怕别人说你忘恩负义,狼心狗肺,不仁不孝么?”
七景手指绕了下鬓发,轻勾的嘴角,满含讽刺。
她说的都对,这身体有苏佑良一半的血脉,生命有他的一份贡献。可是……真正的苏七景已经死了。
人死万事皆休。所有的假设,全都不再成立。
如果不是她的到来,原身的尸体都腐烂了。又哪来的这后续种种?而那一切,却全都是苏家所给。
给她一条命,又要了她一条命。已然两不相欠,现在又来跟她算这些……他们凭什么?尤其是苏婉婉这个直接受益者,更是没有这样的资格。
她轻笑反问:“记得我是怎么进苏家大门的么?”是他们在杀她未死之后,又掳了她生母之后,逼着来的。
苏婉婉脸色微僵。她怎么可能忘得掉,她家的大门,头一回被人生生的砸开。害得她在贵女的圈子里,被嘲笑了许久。
“那你应该也还记得,我为什么跟四皇子订婚吧?”是你们认为,他必死,所以才钻了圣旨漏洞,拉她来当替死鬼。
苏婉婉脸色更僵,她当然记得。当初赐婚圣旨刚下时,她连死的心都有了。后来,还是祖母想起来,苏家还有一个嫡女的事情。才将她从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可谁能想到,这个乡野村姑,居然有如此大的造化呢?
若早知道四皇子有好的一天,这样的好事,她定不会再让出去。
“我猜,龙源楼的事情,你也想明白了吧?”
苏婉婉一怔,果然,一切都是她的错。眼底闪过怨恨,随即又掩了下去。
“那你可知道,那是苏佑良一手策划的。只为了将自己的女儿,送上龙床。”七景笑眯眯的道,看着对方惊诧的表情。她笑得更开怀,也更讽刺:“所以,你怎么会觉得,我会为了苏佑良,而去向皇上摇尾乞怜?”
“不可能。”苏婉婉摇头,脸上满是不可置信:“这不可能。父亲不会这么对我的,绝对不会。”
七景微挑了下眉,苏婉婉居然会往歪处想。不过,她想歪了也更好。反正从她进宫之后,就没再将她放在眼里。
一个心比天高的,千般谋算的贵女,却成了宫里最末等的宫女子,处处被人打压,以前看不上的人,此时全能在她面前,得意洋洋。她曾经所思所想的,她再也得不到。这对她就是最好的,也是最狠的惩罚。
不过,如这般,偶尔来看看,她各种被打击,求而不得,也不错。
毕竟,打败了敌人,却无法欣赏到敌人的悲惨,实在是一件遗憾的事情。
所以,她起身,来到苏婉婉身边,凑到她的耳边,以只有她们两人听到的声音轻道:“对了,还要告知妹妹一声,父亲不能升官,是我一手谋划来的结果。你说,我好不容易把他拖下来,又怎么会再把他推上去?”
苏婉婉猛的转头,双瞳因为睁得太大,而微微往外突起。
对上笑得开怀的七景,她的脸猛的一阵扭曲,尖声叫起:“你怎么敢?”她一直在等,在等父亲升官。只要父亲成了右相,她的位置,一定会升,一定会。可是……一切全都被毁了。“你怎么敢?”
“为什么不敢呢?”看到这么一张扭曲的脸,七景笑得更满意了。总算是不虚此行,至于
美人如花的事,还是以后再用吧。毕竟,一次就玩坏了,以后岂不是要少了许多八卦可听了。
“德答应既然没事了,那我便先告辞了。”
“你给我站住,你立刻跟我去见皇上,将你做的那些见不得人勾当,全都跟皇上说清楚明白。你给我站住,站住……”
可惜,七景运起轻功,三两步已出去几丈远,很快将苏婉婉的叫嚣声丢之脑后。
本想直接出宫,谁知刚出西秀宫,就被皇帝身边的人叫住。
又辗转来到紫微宫。观星台上,皇上跟天悲道长一起站在那里。只是,此时那里,除了他们二人外,还有另外一人。
一看到这人,七景整个人突的一紧,一身白毛汗不受控制的就冒了出来。
危险。这两个字,唰的一下,冒了出来,直冲她脑门。这样的感觉,她这一生,只经过三回。头一回,便是末世初至,她第一次面对丧尸时。那时的她,手无缚鸡之力,差一点就死了。
第二次,却是被最信任的人捅刀之时,同样是差一点死了。第三次,却是真正死的那一次,面对着丧尸王时……
没想到,到这个世界之后,只对着一个人,居然也会有这样的感觉。
而几乎本能的,瞬间就绷了起来。
不是身体绷直,也不是精神绷紧,而是人,是气,是势……绷起来,就像是一把弓,拉了开来,利箭随时射出。
这是她的备战状态,从来到这世界之后,没有一个人,能激起她这状态。
来到三人身前,先给师傅跟皇帝见礼。师傅很紧张,皇帝是毕恭毕敬。至于最后一位,闲适。但在她上来时,也带了些凝重。
七景满意了,这表示,至少还有一拼之力。
所谓一拼之力,也就是说,她尽全力,或是以死相拼,也有机会,把对方弄死。只要能把对方弄死,她就不怕的。
“这位先生是?”七景终于来到那人面前,离得稍远
一些,视线微抬,却不必仰头。这让她显得骄傲而又矜持,气势也不弱于人。
此人极高,皇帝本来就已经很高好,可这人,比皇帝又高出半个头来。双目似电,发似泼墨,长须垂胸。背缚一柄长剑,身形挺拔,如松石一般。
没有人给她介绍,事实上,除了她开口,一直就没有旁人再开口。
那人也只是这么看着七景,似评估,似检测。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是个不错的。”
声音竟是意外的嘶哑,不像正常人的声音。但对于七景这个声控来说,这声音,却一点都不难听。
七景怀疑,这人的嗓子是曾经受过伤的。真不知道,如果他嗓子没坏,会是怎么样的声音。
因为这声音,七景对这人到是有了几分好感。
天悲道长好似松了口气:“前辈过奖。”
那人又看向七景,想了想,从袖子里掏出一枚鸽蛋大的,流光溢彩的玉石来。在手里抚摸良久,才不舍的递给七景。“你我有缘,这枚玉,便当作见面礼吧。”
七景从他拿出那枚玉时,便懵了。
他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半点都没进她的脑子。直到那玉被放到她的手里,她才反应过来。而反应过来之后,她的第一反应就是——紧紧的握住。
那人轻笑了一声:“没想到,此物到是跟你有缘。”
七景猛的抬头:“什么?”
那人却不再理她,对着天悲和皇帝点了点头,扬长而去。七景一直望着那人的背影,高大、宽厚,越离越远,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师傅,那人是谁?”待看不见了,七景才转头,问天悲道长。
“那人的名讳,不可说。”天悲道长羡慕的看着她手里的玉,却没敢动半丝贪婪:“即是那人所赠,你便好生收着,千万不要弄丢了。”
“是,师傅。”她低头,握紧手心里的玉。
皇帝一脸贪婪的看着她手心里的玉,却也不敢动念
。有些东西,不是他的,就算抢来了,也不能占为已有。最后很可能把自己搭进去……可是,因为不能得到那块玉,对于得到七景的心,却又重了几分。
“道长说的是,寿安可要将此物好好收好,切不可遗失。”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和。
七景讶异的看了他一眼,对上一双幽深的眸。那是一双极美的眼睛,可惜,算计太多。垂睑应道:“我会小心保护的。”
皇帝看着她一天比一天明艳的脸,心里却发意动。只是一想到那些对她用恶的人的下场,又想到那人对她的另眼相看。即便再意动,也还只能咬牙忍了。觉得还是按着之前想的法子来,于是笑道:“夏日将至,库里还有两匹香霞缎,作夏装却是顶顶好的,你顺便带回去吧。”
七景便是此时有些心不在焉,也没忽视香霞段这三个字,代表着什么。
那是整个产丝之地,偶然中发现的一些变异蚕茧,而得的丝。这种丝,无需飘染,天生便是霞色,且带着异香。它所织成的香霞缎,千金难求。别说两匹,便是帕子大小子,也能换下一般大的金叶子回来。
需知这变异蚕茧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无人得知。这便使得,并不能人工饲养。数量稀少,这香霞缎,一年也未必能凑出一匹来。一切全凭运气,更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消失了。
因此,它一面世,立刻就被列为,非御赐,不可用。用即是对皇家不敬!而只要得了,谁又舍得将它裁制成衣?基本全都好好的收着,当成一种荣耀。
皇上一下拿出两匹来,便是七景,也是震惊异常。“这么珍贵的料子,臣女用,怕是不妥吧?”无功不受禄。给她这么珍贵的布料,做甚?
皇上霸道直言:“朕赐予的,谁敢说不妥?”
七景只能谢恩,却知道,就算皇帝说了,这仇恨,还是拉得妥妥的。不过,她也不惧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