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家老宅那些老家伙们一听说齐轩有孩子的事情就集体上门了，连年逾八十八的太爷爷都亲自过来了。
苏洛尴尬地坐在客厅里，尽量让脸上能够表现得平静一点。他若知道这一家长辈都在，打死他也不会来。他现在不知道齐家到底对兜兜的事情知道多少，更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态度。
齐轩爷爷这一脉，本来就人丁单薄，齐轩父母走得早，齐老爷子才会想到收养齐文修来分担齐轩肩上的担子，齐老爷子辞世后，就剩齐轩一根独苗，偏偏这根独苗几年前还宣布出柜，这可惹恼了另一脉的人。
齐沐阳的爷爷有两儿一女，孙子辈加起来也有五个，除了定居美国的小女儿有三个小孙子外，国内几个孩子至今没一个有后代，现在看到小兜兜，到场的五个长辈眼睛都是发着光的。
小兜兜早就习惯应付各种长辈，此刻更是如鱼得水，鉴于爸爸不怎么喜欢齐叔叔，他非常矜持又很礼貌地应对着。
“来，苏洛，尝尝姨的手艺。”齐轩的大伯母也就是齐沐阳的妈妈客气又热情，还含着些许探究。
这大伯母做的糕点从来就是齐家孩子的最爱。齐轩从小还是吃着她做的饭长大，她在齐轩心中的地位跟亲生母亲没两样。
所以此刻大伯母的姿态便从某种程度上已经表明整个家族的姿态。
苏洛这一口桂花糕吃得如鲠在喉，难以下咽。
齐轩看着苏洛那样儿，心里像是被压了一坨铁，顺手塞了一杯茶在苏洛手上，郑重地看向二爷爷，“爷爷，兜兜是苏洛的孩子。”尽管这话大家都没问，想必他们肯定是迫切想知道结果的，否则也不会专门跑到他私宅里来。
苏洛以及五个长辈都转头看向齐轩。
齐轩面上很平静，其实，他早就想好了，不管苏洛跟不跟他在一起，也不管兜兜认不认他这个爸爸，他都会将他们当成自己最亲的人。他觉得没必要为此让苏洛心里不痛快。
客厅里顿时有些沉默。
齐老爷子摸摸兜兜的小脑袋瓜子，第一个打破沉默，“这孩子我喜欢，是谁的孩子都不重要，只要你们觉得好就行。”
齐轩非常意外，这些长辈这样急冲冲过来，不就是抱着兜兜可能是齐家血脉的心态吗？听了他的话竟然没有想象中的遗憾和气愤，反而姿态摆得如此开明。
想当初他出柜，还不同意代孕的时候，老爷子可是拿着拐杖抽他的。
齐轩噎了口唾沫，赶紧捧了一杯茶给老爷子，“爷爷，您先压压惊，有什么不痛快，就冲我来吧，别憋坏了身子。”
齐老爷子一撇眼，有些嫌弃，“今天苏洛在这里，别给我丢脸！”
齐轩又被噎了一下，规规矩矩坐好。苏洛还从来没见齐轩在谁面前老实过，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苏洛站起来，“既然事情说清楚了，我也不好多做打扰。”说罢，伸出手，兜兜跟一帮长辈道了别，便拽住了爸爸的手。
大伯母也赶紧站起来，“吃了晚饭早回去吧。我们也是难得来一次。”
苏洛笑着应对道：“谢谢阿姨。家里还有些事情等着处理，实在不好意思。”
齐贺拉住自己老婆，“那记得来我们家做客。你应该也认识沐阳，这孩子比齐轩还不靠谱。”
苏洛点点头，跟齐老爷子道了别，又冲齐烨夫妻欠了欠身。齐烨是在部队里任职的，家长里短的事情他不擅长，为人难免冷漠一点，但看得出他对苏洛的出现也没有抵触。
最后连苏洛都不得不嫉妒齐轩，这样宽容大度的家人，别人是求都求不来的。
齐轩送苏洛出去，将兜兜抱上车，他看着苏洛说：“这下，你总该能放心了吧？”
苏洛没说什么，兀自上车，开车离去。齐轩站在原地，呆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回家接受长辈的问询。
可谁知，齐贺已经扶着齐老爷子出来了，“爷爷累了，该回家了。你和沐阳好好照顾自己。”
齐轩想说点什么，终究还是没说出口，对于这些人，他莫名地有些愧疚。兴冲冲来，败兴而归，连失望都要刻意掩藏，只是不给他过多压力。
齐轩也扶着齐老爷子，“爷爷，等空一点，我就回老宅陪您。”
齐老爷子冲他摆摆手，“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
齐轩看着车子开出去，诺大的宅子再次恢复了平静，连空气都变得冷清起来。
齐老爷子看着那个孙子的影子消失在视线中，“这孩子是该成家了。谁也不能一个人过一辈子。”
齐贺说，“爸，你也别太担心。齐轩也不是没喜欢的人。”
齐烨非常务实地提醒了一句，“但苏洛似乎不太喜欢齐轩。”
齐贺瞪了这个弟弟一眼，又赶紧哄老父亲，“苏洛也没排斥咱们家啊？要不然怎么会还跟我们坐在一起喝茶？”
齐老爷子接话了，“苏洛来是怕我们齐家仗势欺人把兜兜抢走。”他是老了，可还不至于老眼昏花，这些孩子的心思一点看不透。
齐贺咳嗽了两声，老爷子的心脏可比他家那位强健多了。刚才苏洛一走，她老婆就不无遗憾地说，这么好的孩子，怎么能不是齐家的孩子呢？
“唉，我也没想到空欢喜一场。兜兜这小性子，还真像齐轩小时候。”
齐烨也问，“爸，你真觉得兜兜不是齐轩的孩子吗？”
齐老爷子掏出口袋里的手机。其实他用手机的时候很少，但年纪大了，儿孙们总觉得他带一个在身边，找人的时候方便。所以他的手机号也就只有几个家里人知道，偏偏今天上午齐老爷子收到一条短信，附了一份亲子鉴定报告，正是齐轩更兜兜的。
否则，他也不会凭借一条媒体捕风捉影的报道就亲自杀到齐轩的家里。
齐贺和齐烨一看这条短信，脸色大变。
齐烨正色道：“爸，你怎么不跟我们说呢。陌生人怎么会有你的号码？”
“这不正要跟你说吗？我记得你以前手下有几个专门搞信息对抗技术的，看他们能不能找到这条信息的源头。”
齐烨点点头，“看来是真有人针对齐轩。”竟然还堂而皇之地去骚扰他的老父亲，这绝对不能忍！
齐贺也将检测报告看完了，“未必是针对齐轩，依我看说不定是针对苏洛的。”
齐老爷子和齐烨都转过头来。
齐贺解释道：“能拿到兜兜和齐轩的样本做dna鉴定的人不多，而苏洛是最可能的。能拿到爸的手机号的人更不会多，但跟齐轩接触最多的苏洛最有可能。从利益角度来说，谁获益最大，谁的嫌疑最大，苏洛又占了这个之最……”
齐烨直接说，“咱们能不绕弯子吗？”
齐贺噎了口唾沫，这个弟弟怎么总是这么没耐心呢？明明剖析事情来龙去脉才是最有意思的事情。
“我的意思，对方也许是想要让我们以为苏洛是借此事绑上齐家，借我们之手对付苏洛。”
齐老爷子重重以杵拐杖，“被你一说，还真像这么回事。那就更不能放过了！”
“爸，那要不要再给他们做一份鉴定？”这样一来，这份鉴定的可信度又下降了。
齐老爷子眼一横，“我的眼睛比什么鉴定都管用。我看兜兜就是咱们齐家的种！”
齐贺、齐烨，“……”
“可齐轩咋不承认呢？”
齐轩总不能把亲儿子往外推吧，再说，苏洛似乎神经也太敏感了一点。他揍齐轩的架势可一点不像是会给齐轩养便宜儿子的主儿。
“真相总会水落石出的，现在先把背后的人揪出来。”齐老爷子还挺淡定的。
***
兜兜的照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现在大小网络，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消失得无影无踪，连要发图的人，都会提示审核不通过。
谁都知道，某些权力起作用了。
齐轩毫不意外地接到赵正涛的电话，“赵主任，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
这个时候来电话，不是他也是他了。
赵正涛在那边说，“兜兜真是你儿子吗？”
齐轩眉头一跳，这个政.客，说话做事绝对不会单纯地停留在字面意思，“赵主任这是准备再烧一把火吗？”
赵正涛也不掩饰，“上次整顿了媒体，这次我打算整顿一下网络。”
赵正涛的整顿还真是不容小觑。上次齐氏控告的那几家媒体几天就认罪定案了，并公开发表了道歉声明。这也让苏洛控告唐瑄的案子，以最快的速度推进。有了那几家媒体的指证，唐瑄不认罪都不行，估计这次够她陪她哥同甘共苦好一阵子了。
媒体运行新政也在酝酿之中，据说明年就会开始实施，赵正涛在这上面可谓功不可没。
至于网络，没有实名制，任何奖惩制度都是空话。齐轩并不觉得赵正涛能顺利推行实名制，虽然这是一个趋势，但却不会想整顿正规媒体单位那样容易，谁叫网民是无.政.府状态呢……
“赵主任，我非常遗憾地告诉你，兜兜真是我儿子。”
“这怎么可能？！”
“我在微博上不是已经申明了吗？”
赵正涛一下就不爽了，“两个男人秀什么恩爱！你家人知道吗？”齐家好歹也算个大家族，虽然不像那些什么二代一样有背景，但也足够称之为真正的豪门。
这样的家庭，怎么可能让新一代当家人出这种事？
齐轩不无遗憾地告诉他，“我爷爷很开明。”
赵正涛：“……”
齐轩估计堵他堵得够本了，这才说道：“我可以考虑用侵犯他人隐私控告那些水军。但是，你知道，这几乎是个无头案。”
“算了！这件事的影响力还没上升到影响社会安定的层面，就当我还你一个人情。”
“赵主任的人情我可无福消受，我有什么能回报你的吗？”
呵！装逼这么久，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赵正涛在那边故意端了端架子，这才说道：“我看到网络上苏洛的coser照片了，据说那是他自己做的。可以话，我想你替我向他定一套适合我儿子的装扮。价钱由他开！”
齐轩为难了，“那我要怎么说你的情况呢？我总不能说‘就是曾经撺掇唐瑄冲你下手的那位’吧？”
“齐—轩！”
齐轩几乎听见了赵正涛的磨牙声，心里默默地阴暗着，“其实，我在苏洛那里根本说不上话。以你跟他逛动漫展的交情，要定一套服装绝对没问题，反而我出面会把事情搞砸。”
赵正涛在那边眯了眯眼，“你怎么知道？”
齐轩也不隐瞒，“我一直有派人暗中保护他们。只是很不凑巧地看见了阁下。”
赵正涛又磨了磨牙，挂断电话，气息还有点不顺。
转身问保镖，“赵旭阳呢？”
“少爷出去买东西了。小吴跟着。”
赵正涛看了看时间，都大半个小时不见人了，结果电话打通，那边却说，“爸爸，我在我男神家门里！”
赵正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