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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剪不清,理还乱

    夜深。

    许忘夕望着幽黑的病房发呆,心脏隐隐作痛,让他无法安睡。

    疼痛属于正常的排异反应,这是心脏移植的不可抗力因素。

    陪伴自己二十年的心脏被摘除,意味着他不必再受情绪影响,可以不用活得小心翼翼。

    可以从父亲手中接过公司重担,重拾寰宇昔日荣光。

    父母苍老,已然到了安享晚年的年纪,他真的不舍她们脸上再添多一分愁容。

    在观察室待了一周,许忘夕被转入普通病房。

    叩叩——

    病房门被敲响,叶霜放下手中削到一半的梨,打开门,一道高大的身影映入眼帘。

    “伯母,我来看看夕夕。”

    看到对方手里拿的一捧红玫瑰,叶霜不安的皱起眉。

    什么意思?

    到底是看望病人还是表白?

    年轻人的思想她看不懂,傅怀庭的行为同样令她琢磨不透。

    叶霜闪身示意他进来,随后人又道。

    “可以让我跟夕夕单独聊聊吗?”

    毕竟傅怀庭给了交代,难找的脏源也确实得益于他,叶霜不好多做为难,临出门前警告了一句。

    “不准对我儿子做出任何过分的事,敢碰他一下,我立刻报警!”

    傅怀庭无奈一笑,应了声好。

    光听声音,许忘夕便已知道来者,门口的方位连瞧都懒得瞧。

    傅怀庭今天穿的一件烟草灰西装,配的一条浅绿印花领带,板正又透着轻浮的性感。

    身姿挺宽,成熟男人韵味十足,手持玫瑰款款走来,像是沉稳的夜多了一抹浓艳。

    转角看到病床前的柔弱小人,种种情绪积压。

    兴奋、喜悦、躁动、还有惆怅……

    踏步停在他面前,很久才问出一句。

    “感觉还好吗?”

    在询问他的身体,同时问询他的感受。

    许忘夕朝他施了一眼,低嗯了声。

    “二爷,今天这么闲?”

    傅怀庭淡淡一笑没答话。

    自顾自把花拆开,一根根插进花瓶,摆弄完,拉开座椅坐了下来。

    “傅衿伤你的案件法院正在审理,下个月开庭。”掀眼与他相视,给出提示:“到时候你可以去旁听。”

    至于沈颂,监狱并不适合他,他有更合适去的地方。

    听着傅怀庭沉静的口吻,像是转述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许忘夕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你要把你亲侄子送进监狱?”

    傅怀庭顺手拿起桌上没削完的香梨,开始一点一点认真削皮,话不急不躁的从嘴里吐露。

    “他是该去监狱好好学习做人。”

    当晚绑架许忘夕的人他全部审了一遍,更详细的知道了许忘夕当时被折磨的全过程。

    傅衿去这趟不冤!

    把削得深一块浅一块的梨递到许忘夕手上,波澜不起的狭眸承载着心疼。

    “让你平白受伤,一切怪我。”

    道歉来得太突然,许忘夕一时半刻不知该说些什么,望着手心坑坑洼洼的梨,陷入沉思。

    这个结果与他所想大相径庭。

    他原以为傅怀庭会大手一挥用钱摆平,再不济就是用权势压下去。

    他从未想过,甚至是没奢求过傅怀庭会给出任何交代,毕竟傅衿是他的亲人,还是他大哥遗留的唯一儿子。

    这算是对他的愧疚还是…大义凛然?

    无论哪一种,这场风波过后,他只想桥归桥,路归路。

    “那就当扯平了,我们互不亏欠。”

    傅怀庭擦拭手指的手一顿,脱口:“扯平?”

    “你救过我,傅衿相应从我身上讨了代价,人情两清,我们可以重新回到互不相识的起点。”

    许忘夕把话挑明,用最淡泊的口气,说出如刀刺人的话。

    傅怀庭薄唇轻抿,眼底掠过一丝痛心。

    如果说他无情的话,那许忘夕的绝情程度丝毫不比他逊色。

    甚至用自身受到的伤害来跟他谈扯平!?

    “夕夕——”傅怀庭柔声唤他,似乎在教导他人生道理。

    “人情这种东西不是靠互相伤害来抵消的!”

    许忘夕蹙眉,问:“那二爷想怎么算?”

    人情这种东西很微妙,还不干净也斩不断。

    在意的人嫌它重,不在乎的人自然不知轻重。

    两个在乎情意的人,你来我往羁绊只会越来越深。

    许忘夕急于还清,是想断绝牵绊,而傅怀庭恰恰相反,他想剪不断,理还乱,至死方休。

    “夕夕若着急还清,不如采用最直接的方式。”傅怀庭嘴角挑起一个邪笑,语气倒是十分认真。

    “嫁给我!”

    许忘夕脸色顿时冷了下来,眼神犹如看待一个脑袋有问题的傻子。

    感受到鄙夷的视线,傅怀庭会心一笑。

    “傅衿有错在先伤了你,那他理应付出代价,牢狱之灾不可免,作为他二叔,照顾你的重担自然一直落在我头上。”

    看似合理,其实便宜他全占着,里头的心机连藏都懒得藏。

    意思也同样明显,人情无法相互抵消,只能各还各的情。

    许忘夕冷笑,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这样二爷岂不是很吃亏!”

    傅怀庭十分无赖的接下。

    “照顾你,不亏。”

    许忘夕无言以对,泄愤似的咬了一口梨。

    短短几天,傅怀庭像是得到了某种强化,脸皮厚得无懈可击。

    香甜的东西一旦遭受污染,就会变得索然无味。

    许忘夕把尝了一口的梨顺手放到桌上,手上沾染汁水有些黏腻,抬手抽纸的间隙,却被人抢先一步。

    大掌轻握他的手背,那人动作轻柔地用纸巾替他一点一点擦拭,掌心、指头就连指缝都未曾放过,擦得格外仔细认真。

    “二爷,真的没考虑进军服务行业吗?”

    许忘夕由心发问。

    傅怀庭失笑出声,满脸宠溺与欣慰。

    这才是他的花该有的样子。

    锋芒不掩,鲜活夺萃。

    敢把他说成保洁的也只有他的花。

    “考虑过。”傅怀庭包握住他的手,轻轻揉捏他软嫩的掌心。

    “夕夕,要做我的第一个客户吗?”

    这具有十足调情意味的暗示,许忘夕浑身发麻,手心传来一阵痒意,忍不往回抽。

    却没能从大掌中脱困。

    “第一个客户就碰上我,只怕二爷会入不敷出!”

    傅怀庭笑意不减,目光如炬,始终落在许忘夕脸上,有种失物复得的快感。

    他喜欢许忘夕牙尖嘴利跟他斗嘴,也很乐意看他散发光芒的样子。

    尽管里头存在对自己的嫌恶。

    至少这个人是鲜活,有生机的,完完整整把他缺失的心脏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