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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章 白马营

    自前两朝始,就是边地军丁三分守城,七分屯种;内地军丁二分守城,八分屯种。

    恒朝延续了这一做法,和平时期耕种的时候还更多一些,三日才一训,可白马营却连着训一个月了。

    怀远将军孙良行盔甲着身站于高台上,眉头紧皱看着训练的官兵不发一言。

    随侍的几位副将知道将军这是怒了,悄悄对望一眼,谁也不敢上前去触霉头。一月之期到了,显然,将军对这个操练结果并不满意。

    他们又不是边军,也不知将军怎么的突然要练兵,便是有战事,不也有边军吗?真要动用内地军那就是大战了,短时间内怎么说都不太可能。

    正想着,就见将军的亲卫跑上台来附耳说了几句。

    孙将军明显很是意外:“带去本将营帐。”

    亲卫领命离开。

    “加练一个时辰。”留下这句,孙良行大步下了点将台。

    几位副将松了口气,连忙应是。

    孙良行回到营帐,看着并未进帐,而是等在外边的人挑眉,倒是比他爹会避嫌,要换成沈散培,这会已经在他营账里转几个来回了。

    沈怀信上前行礼:“小侄怀信,拜见孙叔。”

    “不在你的常信县好好待着

    ,来我这里做甚。”领着他进帐落座,孙良行在小辈面前说话全无顾忌:“孟云泽就在府城,你要有事也该去找他才对。”

    “小侄来找您帮忙。”

    孙良行哼笑一声:“孟云泽都帮不上?”

    沈怀信自小到大不知见过多少武将,就连家中府兵都是在战场上真刀真枪拼杀过的,最知道怎么和武将相处,此时全不藏着,坦坦荡荡的应是。

    “他都帮不上的我能帮?”

    “是。”

    孙良行看他这态度生出些兴致来:“说说看。”

    沈怀信等的就是这句,他直接道明来意:“我想和您借些人手用。”

    饶是孙良行想过他的种种来意,这一种也绝不在他预料中,他眼睛微瞠,似是听了个笑话:“就算你爹是沈散培,有些事也是办不到的。能考中状元,知县也当得不错,不该这个道理都不懂才对。明知这个道理还来找我,自信能说服我?”

    “爹曾说,爱兵如子的将军就那么几个,您是其中之一。”沈怀信说完就顿了顿,也不知从何时起,他学会了雅南的说话方式,先给人戴高帽,看到孙将军征愣的模样他就知道这帽子戴对了。

    “你爹真这么说?”

    “

    是,有一回他喝多了几杯曾说起一些旧事,还很遗憾如今不能出京,不然一定要去各个军营见见故人,看昔日袍泽还拿不拿得动刀,骑不骑得了马。”

    孙良行听笑了:“你不用替他掩饰,他只会说,也不知道那些人养废了没有,他得去看看笑话。”

    “……还是您了解他。”努力想给爹挽回形象而不得,沈怀信放弃得很干脆。

    孙良行并不常忆起往昔,可并非不怀念。那时候日子过得艰苦,每天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明天不知是不是还有命在。那时他们没那么多想法,彼此信任,托付家小,遇险时抢着断后,明知道会没命也绝不贪生怕死。

    那时候的他们不会计较为什么自己要去死,其他人却可以活着。在决定断后的人选时,他们甚至会分析谁活下来更有用,然后把他剔除出去,再从剩下的人里决定由谁断后。

    孙良行端起茶盏如饮酒般一饮而尽,谁能想到呢?曾经抢着去死的人,如今享着荣华富贵却算计起来了,用的还是置对方于死地的招数。亏得孔必虎命大,被沈散培先一步发现端倪救下来了。

    共患难易,共富贵难,老祖宗怕是吃过这苦

    头才能总结得这般精辟。

    “说吧,什么事。”

    察觉到他的松动,沈怀信猜着多半是想到了和爹共事时的过往种种,这才对他软了心肠。雅南说得对,爹得省着点用,一旦用了就得用在刀刃上。

    一心二用,沈怀信心里想着雅南,边把事情仔仔细细的说了。

    末了道:“没有战事时士兵到手的饷银并不多,要是再因着种种原因扣掉一些,到手的就更少了。而且,您消息灵通,肯定知晓削减军马是迟早的事,这就意味着许多人得归乡,若能在那之前再攒得几个钱,小侄想,他们当也愿意。”

    “衙门什么鬼样子本将知道,你打算从沈家拿钱出来?”

    “若需得沈家散尽家财才能办得成事,那是小侄无能。”沈怀信脸上露出些笑来:“小侄有个非常能干的未婚妻,在小侄离开的这几天,她应该已经找到些钱了。万事开头难,把步子迈出去了,一步步往前走,总能走出一条路来。”

    既然关注沈怀信,孙良行自然知道乔雅南的存在,一开始不懂沈散培怎么会同意这桩婚事,后来得知了一些事后不得不感慨,还得是沈散培啊!换成别家早棒打鸳鸯了,

    偏沈散培行事不同,才能得着这么个儿媳妇。

    “此事本将不能应你。”

    沈怀信并不泄气,正欲继续说服,就听孙将军又道:“此事没有先例,但本将觉得此事极有意义,非战时期,营中风气越发懒散,瞧着连拔刀的力气都快没了。本将会递折子上表皇上,若皇上允许,本将再调度人手给你。”

    沈怀信起身郑重致谢:“小侄承您照顾。”

    孙将军若上禀,爹肯定会促成此事,更何况还有太后在后边看着,他已经有七成把握了。如今已是八月底,不知道太后的人到了没有,要是再有雅南那边的助力,那把握更大了。

    孙良行透过他仿佛看到了故人。毕竟是沈散培养大的,骨子里挺像,但也不像。沈散培一身反骨,看着就不是个好东西,这小子倒是一身正气,在家里也不知道熏着那老东西没有。

    “你爹身体还好?”

    沈怀信回道:“虽然常病休在家,但爹身体很好,少有病痛。”

    “是他干得出的事。”孙良行大笑:“朝中是热闹还是无事发生,看他是否病休即知,越热闹越有他。”

    沈怀信笑了笑,在知根知底的人面前,爹那点老底子是藏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