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雅南昨日在做种种预设的时候她就想到了会有人说这话,她并没去看说话的人,笑道:“我还以为质疑怀信的时候也会质疑我,毕竟桂花里三个作坊,我可都有分红拿。”
梁后生笑:“说明在这方面大家都挺信任你。”
“多谢信任。”乔雅南应了句,转回之前的问题:“家世能决定许多事,能带来许多助益,能让他不被欺辱,可是不能让他成长为一个好官。沈大人是背靠沈家不错,可他的状元是自己学了十多年,无论寒暑从不曾懈怠拼来的,他在常信县做出的种种,也是他日也谋划夜也谋划才有的结果。你不能因为他姓沈,就把他当成沈家的依附,当成一个‘没有家世屁也不是’的人。他就是沈怀信,他想脚踏实地的做个好官,就像他十年多寒窗苦读一样,这方面他从不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他不说,但他一直在做,希望大家也能信任他,信任一个半夜也要去河堤上看看才能放心的好官。”
还是那人打破了沉默:“我不是质疑沈大人,我只是想着若我是他,我会这么做。”
乔雅南看向说话那人,见他神情便知他说的是实话,眼界决定心胸,他
生养在这小地方,守住一代代传下来的家业就是他最大的本事。
“他其实有在善用他的家世,比如造纸作坊,因为他是沈家子,拜帖送过去人家才会见他,他才能把人请过来商谈。玩具也是他用了母家的关系,才能让全府城数家杂货铺都接应。若让人亏本帮忙,一回就伤了交情,互相得利,良性循环,关系才能长久。”
那人拱了拱手,侧过身去端起茶盏喝茶,不好意思再说话。
乔雅南环视一圈,见闻老眼里带笑心里便安稳了些,她表现应该还不错。
“今日把大家请来为的就是这事,诸位也不用有负担,有余力便相助一把,若手头紧张不给也无妨,无论如何,沈大人都会和同僚一起竭尽全力来做此事。若是最后差得太多,我们再去想其他法子。”
乔雅南再次一福:“雅南在此先行谢过。”
“你也不是为自己,不用这么多礼。”闻承廉抬了抬手示意她坐下:“先等账房人齐了再收钱?”
“对,这钱放在谁手里都不合适,放在公账上为好。”
闻承廉点点头:“明日我让账房来找你。”
黄老爷子附和:“明日我家的也会前来。”
另外三家
也都跟上,他们是最清楚能从这事中得到多少好处的人,一个写着他们的名字,最后能递到皇上手里的折子,能带给他们家族的好处岂是钱可以衡量的。
乔雅南谢过。
事情说完,其他人先行离开,五家齐齐留了下来。
黄老爷子率先问:“会写折子上递,可当真?”
“当真。”从闻老那知道黄家的主心骨已经出来了,只等一个起复的机会,乔雅南就知道黄老会是第一个说话的人,若京中没有更好的机会,这个折子说不定就能帮黄家一把。
不过:“您不必为了此事挤出大笔钱来,你们五家家中要么是有人为官,要么是在其他方面有所建树,所以才用得着这些。若是换成别家,就说梁家吧,有他的名字也不能帮他们卖更多药材,所以于他们也就无益。此事并非特意为你们而为之,你们也当成寻常便好,我不想将此事变成交易,也不能。”
黄老爷子一愣,他年轻时曾在外多年,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我们会量力而行。”
乔雅南松了口气,黄家是她最担心的一家,就怕他们在这事上劲使大了,用心太过明显。
她看向除闻家外的另外三家,这
几家她平时接触都不多,此时便把话说得漂亮些:“这事还需得麻烦诸位长辈带个头,多少都无妨。我一定会把几位的名字写在最前面,就在第一排如何?”
互相都明白,他们几家在意的不是这个,听她这么说周泽就笑了:“记得把我的名字刻大一些,比他们几家的都要大,让人一眼就先看到我。”
“凭什么。”曲家当家的没比他大几岁,平时关系也不错,这会便接了话:“小里长你别听他的,把我的名字刻得比他的大,还得刻在他上面那块砖。”
“要论大小,不得先排我们几个?”黄老爷子和几位老兄弟对望一眼,都笑了。
同在这小小县城,地方就这么大,难免会有龌龊。可在黄家落难之时,他们非但没有落井下石,还想尽办法的帮把手,可见他们县人杰地灵,都是可交之辈。
闻承廉走在最后。
“改主意了?”
没头没尾的话,乔雅南听懂了,她点点头:“昨天查缺补漏的时候我发现一个问题,我太出风头了,好像我成了那个非常不得了的人,这不应该。怀信才是那个最辛苦最忙的人,不能因为我说得多就把他的功劳都掩盖了。就算没
有那个人质疑,我也会把话题带到怀信身上去的。他不爱说,我就替他说。”
这真真是自己人才会说的话了,闻承廉心下欢喜得很,尤其是想到她真没和人透露沈怀信的去向,更是觉得自己和他们的关系比旁边人近。
“不必在意那人说了什么。”
乔雅南笑:“我不在意,还得多谢他把话题带到怀信那去了。多得您昨日提醒,我一直留意着不被人带跑,话题一偏就赶紧带回来了。”
看她脸露疲色,听她说过一回的闻承廉怎会不知她的不易,昨晚怕是都没有睡好,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觉得闻家出多少钱合适?”
啊?问她啊?乔雅南就觉得多少都不嫌多啊!
稍一想,她竖起五根手指,然后又把大拇指按下去了:“四百两会不会多了点?”
闻承廉笑了,不贪,比他预料的少。
“桂花里那条路才多长,你就敢要那小子一百两,这是修乡里到县里的路,比桂花里长了不知多少,还一修就是十八条,你倒只敢要四百了。”
“可以加的。”乔雅南眨了眨眼,非常纯洁,完全没有对金钱的渴望:“再加四百也完全没有问题。”
闻承廉转身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