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信背着手看向造纸作坊所在的方向:“本官不止想修这条路,只是这条路更迫切些,所以先动它。毛竹乡四乡的竹子质量上佳,造纸作坊的东家明明心动却犹豫就因路不好走,担心运输问题。纸张脆弱,翻车了便是毁了,损失小不了,要是雨雪天多翻得几回,怕是挣的钱还不及亏的多。”
都是本地人,雨雪天这路有多不好走心里都清楚,对于寻常人来说忍忍也就过去了,可对于生意人来说,确实是个极大的弊端。
沈怀信继续道:“毛竹乡做的那些竹制玩具本官也已经请人帮忙谈好了府城的杂货铺,总不能让他们一篓子一篓子的背到府城去,更何况,你们又怎知以后只在府城卖?这还只是毛竹乡,还有红土乡四乡的杨梅,茶叶,土桥乡四乡的辣子,沙西乡四乡的药材,不修路,商贩怎么进来收货?货出不去,如何让百姓富足?”
许县丞承认这些话都很有道理,可是:“这事想要办成谈何容易。”
“要是容易百姓自己就办成了,要你我何用。”沈怀信走到图纸面前:“难办就慢慢来,一年不成两年,两年不成三年,若三年都不成…
…”
沈怀信回头看向许县丞:“不还有你吗?”
许县丞一颗心猛的一跳,大人的意思是,是他想的那样吗?
沈怀信却不再继续往下说:“于乡民有益之事,有我们在前边走着,后面自会有人跟上来。乡民再愚昧,也知为子孙后代着想。”
众人纷纷应是。
“这条路是本官和小里长商议定下,但并非最终定案。”眼角余光瞥见雅南抬头看他,沈怀信满意的收回视线,总听别人这么叫她,他早就想喊一喊了:“你们沿着这条路多走走看有没有什么问题,尤其是工房的人,你们更擅长这些事,若有更好的路线可再画出来,等本官回来再一并商议。”
许县丞一愣:“大人要出门?”
“去府城。”
许县丞不再多问,沈大人短短几月离开辖地的次数已经比上任知县一年都多了。
“本官不在这几天,许大人多费心。”
许县丞应下,心里还在想大人之前说的那话是不是有其他意思,县丞升任县令并非没有,只要知县推举,他是有机会的,若这个推举他的是沈大人,那他的机会就更大了。
沈大人那话到底是不是那个意思?
————
乔
雅南自从学会了骑马就很少乘马车出行了,她喜欢被风吹在脸上的感觉,肆意,自由。尤其是和怀信追追赶赶的时候,她觉得自己仿佛是个武林侠女,并想到了一句歌词:让我们红尘做伴活得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
那种感觉,无与伦比的美妙,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不好说悄悄话了。
两人策马走远了些,乔雅南控着马走近低笑:“越来越坏了你,我看许县丞看你的眼光都冒绿光了,就盼着你再多说一句,你偏就什么都不说。”
“你教得好,我学得快。”
乔雅南给他竖了个大拇指,一夸夸俩,本事。
沈怀信趁她不注意,坏笑着一马鞭甩在雅南那匹马的屁股上,马跑了出去。看她喳喳呼呼,骑得却稳稳当当,满意的追了上去。
骑马这事倒可以反过来说:他教得好,雅南学得快。
闻家。
闻承廉将信放下,嘴角微扬,黄家无事了。
虽然掏空了家底,但只要能起复就一切都是值得的,总算没有白忙活。
做京官就是如此,升迁快,掉下来也快,但还是人人想留在京中。
“老爷,乔小里长来了。”
闻承廉挑眉,这是个
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沈大人今日一早就出城了,她又来了这里,这两人,又在琢磨什么?
“请到书房来。”
“是。”
乔雅南见人三分笑,见了礼后道:“打扰老爷子了。”
闻承廉示意她坐,下人上了茶退至一边。
“我这有个好消息,听不听?”
“哪有好消息不听的道理,您快说说。我这几天焦头烂额的,快让我高兴高兴。”
还真是带着事儿来的,闻承廉不接这话头,道:“黄家那位出来了。”
乔雅南脑子多转了两圈才想起来是哪个黄家,很替老大夫高兴:“能出来说明他事儿不大,能官复原职吗?”
“应该问题不大,你帮大忙了。”
“就那个买卖?”乔雅南笑:“您别欺负我不懂官场,他能出来不知道是多少人使了力,比起来我算什么。”
闻承廉摇摇头:“官场上互相帮忙,也是互为倚仗,以后那家遭了难,黄家也是要出力的。你不一样,你和他们没有任何利害关系,却能在关键时刻帮上一把,更显得难能可贵。”
“您这么一说,我都想去黄家大门口坐着要好处了。”
“别光说,你倒是去。”闻承廉眼里带笑
:“我也看看他现在能拿出什么来给你。”
“……”乔雅南轻咳一声,大意了,黄家现在还指着她给的那买卖撑着呢,能拿出什么好东西。
乔雅南立刻转移话题:“我今天来,是想请您帮个忙。”
“猜着了,无事你哪会登我家的门,说说看我老头子能帮你什么。”闻承廉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看向在包里掏东西的人。
一个纳征之礼都让太后去给她撑腰了,这是多大的靠山,这么聪明一个人怎会不懂。可她却好像真的不懂,以前什么样现在还什么样,不但她没提过,乔家去了府城的人回来也是半句不提,就好像完全没这回事,更不用说借势做点什么,这心性,哪是这个年纪的姑娘该有的。
“您看看这个。”乔雅南起身将全县道路整改规划书放到书桌上,重又坐回去等着。
闻承廉有些好奇,这丫头总能让他有些意外之喜。
可没想到,今天是惊大于喜。
“沈大人也同意?”
乔雅南笑着点头:“这么大的事岂是我能做主的,我们商讨了数日才有了这份详细的规划书。”
规划书……
闻承廉咀嚼着这个词,再仔细把这份规划书看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