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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三章 曾经父子

    翻身下马,沈怀信抬头看向门匾上的‘沈宅’二字。

    回到这里曾是他多年的执念,好像想借此来证明点什么,后来真的回来了,却差点把命留下。大概那人也没想到,他宠了多年,为她甚至不惜违逆兄长的女人心肠这般狠毒,最后还赔上一个儿子。

    不,是两个。

    管家快步迎上来:“大公子,您回来了。老爷在不惠堂等您。”

    沈怀信看他一眼,眼生,不是上回回来那个了。

    轻提衣摆,沈怀信迈步上阶,目不斜视的一路往里走。

    和上次回来不同,这一次无人敢轻慢他。要是雅南在,不知又要说出怎样的俏皮话来,什么事从她嘴里说出来,就算是嘲讽也格外有趣。

    想到那人,心里攒着的那股气缓缓落地,他轻笑一声,何必再较劲,没有必要了。

    不惠堂。

    沈家存在了多少年,不惠堂就存在了多少年,其他地方多有变动,只有这里,始终如一。

    不惠:不聪明,愚笨之意。

    在沈家,这里是如静室一般的存在,烦忧时,难过时,自觉蠢笨时,沈家子都会来这里呆上一会,亦可住下,床单被褥,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沈怀信站在门口,看着屋内背对

    着他,仰头看着墙上硕大的‘不惠’二字的人。

    瘦了,也老了,明明比爹小了好几岁,精气神却远远不及。

    “来了就进来。”

    沈怀信迈过门槛:“让我来不惠堂,不知是我做错了事,还是你做错了事。”

    沈散鹏转过身看向长子,说这话时语气平平,完全没有要为自己讨个公道的咄咄逼人,好像那一页在他那里已经翻过去了,心平静和的向他这个长辈行礼。

    而他这个父亲都不知道是他本就这般出色,还是大哥将他培养得这般出色。

    又或者,两者皆有。

    指着桌上两本厚厚的册子:“礼单。”

    沈怀信走过去坐下,拿起一本一页页细细翻看,他料到了爹娘在聘礼上一定不会让雅南受委屈,可看到娘把她嫁妆里好几样稀罕东西都添进来了仍有些意外,连两个姐姐都没得到的好东西却给了雅南,也不知爹是使了什么术法,让娘对雅南这么满意。

    沈散鹏在一边坐下,慢悠悠的饮着茶。向来安静的不惠堂,因着多了翻页的声音而多了些人气。人是暖的,连带着这屋里好似都暖和了些。

    好一会后,沈怀信才将礼单翻完,比他预料的多得多,眼下最直观的问

    题是:雅南家里会放不下。

    “只余一个半月,都该准备起来了。”沈散鹏放下茶盏:“何时回去常信县?”

    “明日就走。”

    “得定亲时再来?”

    “我会提前过来。”沈怀信觉得挺奇妙,之前恨得发誓永远不会原谅的人,现在却能坐在一起心平气和的讨论他的人生大事,那些恨好像随着认识雅南,找到自己要走的路后自然而然的烟消云散了。

    “我会让林嬷嬷将要添入聘礼的东西收拾好送过来,她会单独造册,这段时间她也会常来常往。”语气一顿,沈怀信继续道:“还有小舅,他多半会代表范家添礼。”

    “我还能赶他不成。”

    沈怀信倒没这个担心,只是提前告知一声罢了:“其他事就拜托您费心了。”

    一句应该的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沈散鹏微一点头,端起下人重新沏来的茶。

    沈怀信起身:“明日要回常信县,还约了人谈事,先走了。”

    “造纸作坊?”

    沈怀信看向他。

    “沈家的地位摆在这里,和你有关的事自有人来告知。”不想他认为自己窥伺他的生活,沈散鹏解释了一句:“武家不行。大概三年前,他们作坊走水死了十几个人,其

    他人几乎人人带伤,他不但不出钱救治,还将此事怪罪到他们头上,扣下了他们所有家当,导致伤重的又死了几个,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没活下去的还有几个。武家粉饰得再漂亮,这事也并非无人知晓。这样的人,不宜弄到你的辖地去。”

    武家,就是那个立刻应下说要随他同去的人,昨日忠叔就把他家的底子掀出来了,他自然不可能让这样的人去祸害自己辖下的百姓。

    沈怀信点点头:“我会查清楚些。”

    沈散鹏看他仍是不提其他,不由道:“若你用得上,可以让沈家派个会这一行业的管事带人去,只要你不说,他们不说,没人知道他们是沈家的。”

    “若事事都得靠沈家才能做好,我不如早些回京城,在爹的庇护下逍遥一生。”沈怀信行了一礼:“先回了。”

    沈散鹏送到门口,走在阳光下的青年身材颀长,不蹦着不跳着,脚踏实地的走每一步,已经是个可靠的人了。

    走出大门,沈怀信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垂下视线问:“他住在不惠堂多久了?”

    管家慢了半拍才回道:“从上回……出事后老爷就住过去了,至今不曾搬出。”

    不惠堂,不惠。

    沈怀

    信一抖缰绳:“驾!”

    回到家中,沈忠拿着一封信上前来:“高家管事送来的信。”

    高家是三家中犹豫的那家,沈怀信立刻拆了信,看完就笑了:“高家大公子明日会随我同去常信县。”

    “正如公子所料。”

    “高家虽行事优柔了些,但为人没有问题。”沈怀信折好信放回去,边往里走边道:“武家若有人前来,不必拦着。”

    “是。”沈忠应下,不解就问:“武家如此人家,公子还要见?”

    “武家行事不端,我不与其往来便是,可若人家要个说法,我也该给。”沈怀信笑:“我又不是为结仇来的。”

    沈忠满脸的笑:“以前瞧着公子行事像大人,现在瞧着倒越发像乔姑娘了,什么话都好商好量,但是底线不给寸进。”

    沈怀信看向他:“这样好不好?”

    “特别好。”沈忠咧开嘴笑,真心为大人后继有人开心:“大人常说他早年走诡道,后来就算想从良也晚了,没人信他。大人还担心您受他影响太大,看到您这般行事,定然高兴得又要请上五日假。”

    想象了下爹会有的反应,沈怀信大笑:“不拦着你写信,送爹一个请假的好理由。”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