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张巧舌如簧的嘴,就捡着那我喜欢听的说,我有什么办法!”吕晓春笑眯眯的:“以后再多说点,让我多听听锻炼锻炼,别到了京城你婆婆见着我们笑成一团要说酸话。”
“那不会,我肯定和婆婆笑成一团,谁最需要讨好我分得清的。”
吕晓春指着她笑骂:“你婆婆现在又听不到,就不能先讨好讨好我?”
乔雅南嘿嘿直笑:“我怕先生太喜欢我的了,要拽着我去当女大人。”
真就存在此念的吕晓春看她一眼,没给话,反倒问起她今日的去向。
乔雅南在心里叹气,她就知道吕先生有这想法,不过想着自己如今也是有靠山的人,心里也不慌。
“要去趟桂花里,不久会新开一家店铺,有些事需要交待。”
吕晓春起身:“几日没去了,我也去村学呆上一日。”
两人关系日渐亲厚,说话也随意许多,乔雅南在马车上说起对红土乡的安排。
“甘蔗不种了?”吕晓春看着很是欢喜,笑容舒展:“我以为你们会优先考虑甘蔗,毕竟这个变钱更快些。”
“是更快些,但是问题也更多些。”乔雅南笑了笑:“据我所知,有的地方甘蔗已经占用了许多良田,都让他们看到
钱了,再想让他们种回粮食,难。我和怀信就想着,索性别让他们尝到这个甜头,现在远没到粮食有剩余的时候,还是得多种粮食才行。种茶树和杨梅树也就是再过两年之前的日子,能看到希望日子就是能过的。”
吕晓春听得直点头:“汇渠府气候宜人,年年粮食都能丰收。但是自前朝开始种甘蔗,种粮食的人就越来越少,更糟糕的是如今相邻的府县都受影响开始种甘蔗了。朝中也派过背景深厚的县令知府前去赴任,可是没用,当地抱团的厉害,损害他们利益之事,他们如何能同意,如今那边种甘蔗的是越来越多了。”
汇渠府是恒朝南边最远的一个府城,和北边的北浴府遥遥相对,乔雅南想了想那个地理位置,找到了对应的省份,心里有些明白过来,就算她打算种,最后吕先生肯定也会拦着。
抬头对上吕先生期待的视线,乔雅南心里一咯噔,回想了一下刚才的话,没有问题啊?
见她一脸疑惑,吕晓春直接问了:“对于汇渠府这样的情况,没什么想说的?”
乔雅南吓得连连摇头,她又不傻,就是有也绝对不会说的,但凡她说点什么,怀信下一个赴任的地方很可能就是
汇渠府辖下的某个地方。
别说背后有沈家,这事就是老沈大人都不一定会反对。怀信太年轻了,做长辈的总想让他多经历一些挫折,变得更能干,更沉稳。她不是长辈,她舍不得怀信去吃这苦受这罪。
更何况这个苦这个罪她多半也逃不了,乔雅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何苦来哉。
吕晓春哪知道她心里已经想了这么多,仍在孜孜不倦的诱导:“你和我说说无妨,我不和别人说。”
您是不说,您都写在信里给别人看。
乔雅南哪能上这个当,她也不装成没听懂,而是和平时一样说话没大没小:“我就一点小聪明,可汇渠府这么多年都没有解决的事,哪是我这点小聪明能解决的,先生也太高看我了。”
吕晓春不太信:“真没办法?”
这事绝对不能被盯上,乔雅南稍一想就不推脱了,而是分析起来:“他们为什么抱团?因为抱团才能守住他们的利益。这个他们是谁?是当地的广大百姓。县令一去就和他们的钱袋子过不去,人家肯定不干啊!这换成谁去都没用,涉及的范围太大了,看样子还会越来越大。”
除非给他们指出另一条路,让他们有别的法子挣钱,且这钱比种甘
蔗来得还多,比如:开海禁。让那些底蕴深厚,在当地极有影响力的大家族把眼光放到别的地方去,再从这方面拿捏他们,逼着他们从甘蔗这事上抽身。没了掌控着大片土地的他们从中使劲,其他人就不足为惧了。
再慢慢使劲儿,让甘蔗和粮食保持在一定比例上,真来了天灾也就扛得住了。
但这已经涉及朝政大决策,从前朝末期海禁至今没有解封,也没听怀信说起过,她疯了才说。
他们是真看重怀信,但越看重,越会往狠里磨练他,她说了这事就真成怀信的了。
吕晓春心里那点不信也在她这番话中消除了,确实如此,对百姓来说一文钱都要紧,更何况还是要动他们不知装了多少钱的钱袋子。
叹了口气,吕晓春道:“汇渠府已经多年没有大灾发生,可这事谁也说不好什么时候就会有,如今看着富庶,可内里已经空了,真来一次大灾难,不知得饿死多少人。”
乔雅南闭紧了嘴巴,这种事,不是说让百姓受一次教训就知道种粮食的重要性了,这样的教训是以无数性命为代价,就算他们长教训了,死了的人也回不来了。
无计可施了,吕晓春也就不想了,撩起帘子往外看
,有些奇怪的问:“那两作坊做事的人怎的少了那么多?之前来都人声鼎沸的,现在看着可没那个劲了。”
乔雅南忙凑过去看,然后又撩起另一边去看,心直往下沉。
两个作坊建在道路两侧,离着有一定距离,给作坊留出了足够扩展的地方,也不会让出货的时候堵车,而平时满场做事的人,今儿一半不到。
吕晓春看她神情就知道有事,问:“有人在为难你?”
乔雅南放下窗帘,低头笑了笑:“接下来恐怕要让先生看笑话了。”
“再大的笑话也不是你的。”吕晓春见多识广,稍一想就猜了个七八成:“世上绝大多数的矛盾都因利益而起,桂花里是被约束得好,人心也不坏,可只要是人就避不开利益二字。你也不必觉得这事丢人,这才是正常。毕竟桂花里只是桂花里,不是书中的桃花源。”
乔雅南心里那股左冲右突的气被安抚下来大半,她抬头:“谢谢先生,我知道要怎么做了。”
吕晓春轻轻拍拍她的头:“你年纪不大,能有这般气度已经非常难得。不要拿自己去比对任何人,多半是比不得的,对只看得到眼前那点利益的百姓来说,那要求太高了些。”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