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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国几年,她不但出落得亭亭玉立了, 而且也变得好懂事。她以前可没有这么亲热的抱着我喊过我爸爸呢, 枉我对她那样好。还有啊,比起以往那内向怯弱的小模样, 现今的她真是天差地别,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你瞧瞧她,整个人完全就像是一朵闪闪发光的花儿,直晃得我眼花啊。哎呀,快要留不住了,留不住了哟。”胡国栋笑得合不拢嘴。
安然被胡国栋的话逗笑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离开了他的怀抱。
安然其实天生丽质, 然则原先在家中的时候长期受到胡为和安小薰两人的压制,她那热情开朗的性格只好隐忍,人看着就没有生气,只是个木呆呆的洋娃娃。
但是后来外放三年,她完全就将本性流露。有了美貌,如今再加上浑然天成的开朗性格,整个人的形象气质便提高了数个档次。
所以如今一回家, 就给人一种云泥之别的感觉。
这就是气质使然。
气质比美貌更重要。
安小薰却并无多少开心, 她还微微有些抱怨。
张嘴就习惯性的数落道:“你怎么定的票?不是提前预定的吗?三个小时前就该到家了。你看看你, 害得你哥哥也多等了你三个多小时!”
唉---, 其实胡为才应该是安小薰的亲骨肉呐。
安然早看透了, 所以她并未觉得难受,只是歉意的笑了笑,还是那句话:“临时有事儿耽搁了,只好改签机票。”
觑见安小薰又张了嘴,似乎还要苛责她,便赶紧补了句,“是学校老师找我有事儿,我不得不又回了趟学校。”
安小薰这才没了话说。
胡国栋对安小薰待女儿的态度有些不喜,未免她再生事,就干脆催着安然和胡为先回房去洗个热水澡,待到两人洗漱好了后再开宴。
安然巴不得如此,便对安小薰又虚虚应对了几句后,就与胡为各自上楼,一头扎进了自己的房间里。只等待会儿佣人来喊吃饭,再下楼去。
安然跟胡为两人的房间仍跟从前一样,还是原来的那间,也相互挨着。安然的在里面,胡为的在外面。
即使回到了家,胡为和安然也未说过一句话。
安然回到了自己那阔别了三年的闺房。
家里的佣人已经提前一天为她将房间里的寝具换了崭新的,依旧还是她喜欢的粉色系列。
安然看好时间,她的动作一向很快,觉得半个小时能搞定。再多的话,她饿扁了的肚子就来不起精神了。所以掐着不能饿昏的点儿,她迅速钻进浴室里洗了个澡。
她刚将头发吹干,佣人就来敲门了,时间刚刚好。
安然一身清爽的出得门来,恰巧隔壁的胡为也打开门来。
他的头发还湿哒哒的搭在额前,正一边用浴巾擦头发,一边对佣人说话,看样子动作慢了点。
很好,这样子就不至于又被安小薰训斥了。
因为,在胡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便是:只允许众人等胡为,不允许胡为等众人的。否则,女主人安小薰铁定就是一番数落,连胡国栋都不例外。
所以,安然赶紧下楼,在餐桌前规规矩矩的坐好。
两三分钟后,胡为穿了身宽松的家居服慢条斯理的下得楼来。
胡家的餐桌是长方形的,已经摆好一双儿女喜爱的菜品。
胡国栋和安小薰坐在一边,安然坐在另一边。
胡为进了餐厅,自然而然的坐在了安然同一边。
人都到齐了,佣人便为胡家一家人的酒杯里一一倒了小半杯红酒。
胡国栋首先举起了杯子,说了几句热烈庆祝安然顺利完成学业,学成归国之类的话,又赞了她几句类似于留学了几年,精神面貌全然改观,越发出色能干之类的。然后大家举杯痛饮,其乐融融。
之后,一家人就边吃边聊,胡国栋和安小薰频频询问安然在国外的生活和学习情况,安然笑眯眯的对答如流。
遇到有些深入的问题,安然的目光闪了闪,一两句应付过去后,就开始有意识的引导着那两人的话题往她能应付的方向导去,渐渐掌控了话题的主导权。
“俄亥俄州好多中国人,我都没有出国的感觉,唉---”安然一边吃,一边假装叹气。
胡国栋道:“那不是很好吗?你一个女孩子跑那么远,你哥哥又不在美国了,要是连同胞都见不到几个,万一有个什么急事儿,谁来照应你?远水救不了近火,出了国,最亲的亲人就是国人同胞了。”
安然顺从的点头应道:“也是啊。”
然后她又说:“其实外国同学很友善的,而且他们好多都很喜欢学汉语呢。偶尔,我还会去外国语学校授课呢,教习他们说普通话,嘎嘎嘎嘎……”一旦忘形,她就桀桀怪笑起来。
胡国栋莞尔,赞道:“是吗?我女儿真能干。”
“嘻嘻,我从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会用汉语赚零花钱呢。”
“赚不赚钱不重要,倒是你多跟人接触后,性格变得大方了许多,这是好事。”
“嗯。其实刚开始我很紧张的,结果后来发现我那是瞎紧张,人就瞬间变轻松了。”
“哦,为什么呀?”
“因为我当时教的是初级班,那些外国人根本听不懂我紧张时语无伦次说的话,哈哈哈哈……”
胡国栋和安小薰也笑了,“鸡同鸭讲,是挺有趣儿的。”
过了一会儿,胡国栋感慨道:“只是安然啊,你两三年不回来,刚开始一定过不惯吧?你干嘛要在那边一呆这么久?每学期放假你回来啊,爸妈都好想你的。”
“你不知道,你说不回来,你妈妈都念叨了你好久。我们只是没在电话里跟你说这么多,免得影响了你的学习。”
安然就搁下餐具,认认真真的说道:“爸爸、妈妈,我不是早就跟你们解释过多回了吗?美国那边的学校,其教育理念跟我们国内大大的不同。”
“国内很多大学教授的内容导致学生们是理论上的高个儿,行动上的矮子。而国外大学却是最最看中一个人的实践能力,所以他们那边的课外活动特别特别多。”
“你们花了那么多钱让我到国外去读书,我肯定想要学有所成啊。所以,我参加了很多实践活动。假期的时候,我还到一些公司去做实习生,真的学到很多有用的东西呢。这些都是坐在教室里看着课本,光听老师讲,永远都不可能学到的。”
“所以你们看我现在,是不是在言行举止方面也改善了很多?我以前读书笨,死读书,读死书。倘若一直在国内读大学的话,我铁定还跟从前一样,性格内向阴郁。”
“我本来出国留学就晚,假期也就那么几个月,所以就很想抓紧时间多学点东西。况且我人也大了,早就该学着自力更生了,怎么能一直活在爸妈的羽翼下呢?”
这一番话听得胡国栋连连点头,安小薰见自己老公对安然很满意,她也终于有了笑容,隐隐还有些骄傲。
胡为安静如鸡的冷眼看着安然怡然自得的精彩表演,他默默不语的先吃东西祭奠五脏庙,暂未发表任何言论。
床头灯亮着,床上扔着胡为脱下的西装,里面的盥洗室没有人影晃动。
胡为并不在房间里。
想了想,安然又跑到前院去,想看看胡为的车是否还在车库里。
可令她失望的是,胡为的车在,家里面的所有车辆也都好好的停在车库里,看来胡为也并未出门去。
安然有些气恼。
耷拉着脑袋回客厅,哪里知她不经意间一抬头,就看见了二楼那阳台上正趴着一道高大的人影,不是那胡混蛋是谁?
他似乎正俯视着她。
胡为还在抽烟,因为有一点火红的星子正在阳台上忽明忽灭。
安然从未见过这男人抽烟,她记忆里一直残留着的是那个留着平头的干净少年模样。
话说抽烟的男人,在她的概念里,代表沧桑。
而沧桑的另一层含义是,这个人老了。
原本她以为胡为读书那么厉害,他会留在大学里任教,做一个迷倒无数女学生的禁欲系青年教授,但他却从了商。
从商的人圆滑世故,胡为似乎并不是那样性格的人。
但是现在看见他抽烟了,安然就觉得这个男人可能已经变了。
人在不同的社会环境里,会逼着自己去适应环境。
安然快步进了客厅,蹬蹬蹬上了楼。
那个阳台是一间正对别墅大门的小型会客室的阳台。
并且,它也正对对面她和胡为的卧室。
会客室的门正半敞开着,屋子里开了灯,但是光线调得有些微弱。房中一张圆桌子上有几个新的烟蒂,其中一个似乎才掐掉,因为尚有几丝青烟在袅袅升起,说明不久前这里有人坐过。
倘若是胡为坐在这里抽烟,而房门又敞开,那她之前在胡为的房门口又偷听又偷看的动作不是被他一一纳入了眼中?
而且他还一直看着她从客厅找到前院车库?
安然顿时很囧。
又习惯性的瞧了瞧左右两边,确认无人注意到,安然这才一闪身钻进了会客室,并随手关了房门,然后去阳台上找到了那个还趴在栏杆上吞云吐雾的男人。
胡为似乎早知道了是她,听到身后的动静也未回身。
安然瞪着那道高大的背影,质问:“有意思吗?”
“有意思。”
“……有什么意思?!”
“有意思的意思。”
真是越来越没营养的话。
两人心知肚明,胡为知道安然在问什么,安然知道胡为在答什么。
啧啧,互相厌憎的人,也是可以养成默契的。
“你这样很有意思?你揭穿了我,除了让我妈失望让她骂,对你有什么意思?看到我被我妈骂得狗血淋头,你是能多长斤肉,还是又能蹿高一米?你要冲上天去?!”
胡为望着天上的寒星,慢悠悠道:“意思大着呢,不过我不想给你说,懒得废话。”
“……”安然垂在大腿两侧的手气得握成了拳头。
阳台上没有开灯,所以只有客厅里的灯光透出来,还隔了道玻璃窗,又隔了层透明的轻纱,故而这超大的阳台处光线更加昏暗。
胡为还在吞云吐雾,烟头上的火光在黑暗中很明显。
安然看着那火星子,只觉就像是蛇口里一伸一缩的殷红的信子。
她压了压胸口的怒火,尽量心平气和。
她是来谈判的,也算是来和解的,并非要更加激怒这个男人。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会放过我?”
“这问题从未想过。”
“从未想过?!” 胡为想也不想的回答令安然勃然大怒,“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不好吗?!”
遇到这样不可理喻的男人,真是没法控制情绪了。
“胡为,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我才千方百计的瞒着一家人说自己出国留学去了。我不想跟你起冲突,因为我不想让两位老人难过!”
“每回我俩不对劲儿了,我妈肯定发话,你爸也会掺和,然后一家人不欢而散。这戏码都演了无数遍了,你烦不烦?!”
“……”胡为的内心十分震惊。
他缓缓转过身来,不可置信的低头看着面前这个娇小的女孩儿。
“你真的是因为我,才瞒着所有人说去美国读书了?还一去三年不回家?”
“不错!我惹不起你,我躲得起你成吗?你一直很讨厌我,所以我就不出现在你的面前。胡为,你还要我怎样?”
她竟然可以为了躲他,三年不回家,即便是生活在同一座城市里,也能狠心长期不回来看一眼父母。
呵,他可不可以这样理解:在她心里,他竟然比父母更重要?
安然气鼓鼓的仰脸望着他,眼中似要喷火。
她捏成了拳头的双手也被他的目光扫到了。
只不过是今晚在饭桌上,让她几次三番的提心吊胆了一下而已,何至于生气成这副模样?
不对,此刻关心的重点不该是这个。
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拆穿她,他更期待的是安小薰自己去发现安然欺骗了她的事实。
胡为的身子懒洋洋的斜靠在雕花栏杆上,手上还夹着那半截点着的烟,任由其慢慢的燃成了灰烬。
人,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看。
安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忿忿道:“你我都是成年人了,应该明白父母们的恩怨纠葛乃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不应该带到我们这一辈来的!而且,我们这样子一直闹矛盾,就像今晚一样,搞得父母难做,有意思吗?一家人和和美美的不好吗?你非得膈应大家?”
胡为静静的听着。
头一回,一个女人视他如洪水猛兽。
明明,他从小到大都很受女人们的欢迎啊。女同学、女老师、女教授、女下属、女同事、女客户……莫不对他失去免疫力。
说什么他不待见她,她何尝不也是不待见他?虽然她一直装作对他很顺从。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这个事实。
胡为有些麻木的看着安然气愤的小脸。
听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安然暗自遗憾的叹了叹气。
槽多无口,多少公司都是以开除员工的方式来安抚衣食父母的。这是丛林法则,怨天尤人没有任何意义,安然已经坦然接受了事实。
“你快骂我吧!安然,你狠狠的骂我几句,骂我说话做事不走脑子,这样我心里会好受些。”
电话那端的人哭得要岔气,安然立即收拾好沮丧的心情,急忙放柔了声音安抚道:“好了,乔乔,快别哭了,我没事儿!地服的工作压力本来就大,这就不是人能长期干下去的。所以现在对我而言,我反倒觉得是个解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