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说的是猎族语。
这种语言声调大都短促,但是在连读的时候,又会有一种庄严的感觉,像是在诵经。
秋近冬眼神仍然警惕:“你是猎族人?”
协会既然派他们来猎族,那么他们显然是会说猎族语言的。
而于苍就没有那么麻烦——在僧人说话的时候,他已经从星天视域中了解到了这种语言的全部信息,并且在很短的时间内已经学会。
这种纯粹的、与力量无关的知识,在星天视域面前,简直堪称入口即化。
假如两边的人都会星天视域,那么甚至可以不借助任何一种语言就进行高效的沟通,但很显然,猎族没有多少人能够进入星天视域,所以还是需要于苍掌握一些猎族语的。
像无名帝国这种存在时间以亿年计算的文明,其文学、艺术学等等各种领域积攒的知识一定夸张到不可思议,假如没有星天视域对知识的高效传播,那么一个新生儿穷其一生说不定都无法触及到一个领域的前沿学识,更别说做出创新。
僧人依旧双手合十,他点头:“小僧法号法释,见过诸位施主……听施主的意思,诸位是来自长生帐之外……莫非是炎国人?”
“……”
法释的语气中带上了些好奇:“小僧听人说,最近大王庭会来一队炎国的使臣,想来,就是诸位施主了吧?”
“……我们确实来自炎国。”秋近冬眼神稍眯,“你刚才称呼这里为……福赐之地?来神谴荒遗之地寻求‘神恩’,你是荒芜教派的人?”
这话一出,在场几人都已经做好了战斗状态。
秋近冬身后的魔王幻影几乎凝实,只等时机一到,就立刻暴起,从死亡冷却中冲出,将法释当场制服。
而,法释似乎一点都没有察觉到这紧张的气氛,他仍然带着和善的笑意,双手合十道:
“非也……小僧乃是长生座下,当世灵岁。”
“哦?”秋近冬忽然笑了,“听你的话,你知道荒芜教派的存在。”
没有惊讶为什么会是荒芜教派,而是直接自然地接过了话题……
那么,这个人,问题绝对很大。
首先,在这种鬼地方寻找所谓的“神恩”就已经很让人起疑了,并且大晚上的还一个人独自走在荒兽环伺的险地之中……
不管怎么说,这个人肯定有大问题!
心思电转之间,秋近冬已经做出了决断。
不能让他离开!
听太雏的话说,她选择走这条路是为了避开猎族的小动作,一旦这个法释将他们的行踪暴露出去,那么极有可能后半段路还是躲不开。
出手!
秋近冬眼神如常,只是握着君王剑的手掌稍紧,正要毫无征兆地一剑辟出,这时,却见面前的僧人稍稍鞠躬:
“诸位施主,小僧投降。”
秋近冬:“……?”
他杀气漏的这么明显吗?
……终究是老了。
眼前这位僧人,看上去相当年轻,皮肤保养的非常好,光滑细腻,像是婴儿一样,但是从眼角的神态能够看出,他也肯定不会是于苍这样的年纪。
或许,也就三十岁左右,最高四十岁。这个年纪,最多也就七级实力,和杜燕然差不多。
只要自己出手,这僧人不会有什么反抗的机会……甚至,他连自己的杀意都不会感知到,稀里糊涂就会直接被干掉。
但是,还没打呢,就投了。
嗯……既然如此,那少打一场也好,他现在精神压力高着也有点难受,能不打,还是不要打。
并且,现在他们对长生帐内部的情况两眼一抹黑,现在有一个人落到了他们手里,倒是正好可以借机打探一下情报。
不过。
“……既然你能说出投降二字,想必对于现在的情况也有所了解了。”
秋近冬说着,身后的杜燕然已经走了上来,并且从手中掏出了一张绝压之锁,直接使用。
“这是一些必要的保证措施,你应该可以理解。”
法释微笑点头:“当然。”
杜燕然走上前,将绝压之锁戴向法释的腕间。
“不要反抗。”
法释笑着点头,并且主动伸出了手腕。
绝压之锁环住手腕,发出了“咔”的一声脆响,与此同时,法释本来笑着的脸色猛然僵硬。
紧接着,他收敛起表情,有些严肃地看向手腕上的这个小玩意。
“我的精神压力……”
“这是绝压之锁,可以强行将精神压力提升至满值,所以,不要动什么歪心思。”杜燕然道。
绝压之锁,真的很好用。
对于魂卡师来说,精神压力顶满,绝对要比死了还难受。
当然,他们这些高级魂卡师,对于精神压力满值,大多都已经习惯了很多,但是即便如此,这种滋味也没人想要尝试。
一旦满值,就意味着与魂卡有关的手段几乎全都不能使用……对于魂卡师来说,就像是一只鱼忽然离开了水。
或者,就像人离开了手机。
这不算夸张,精神压力满值会让一些图腾制品都失去作用,个人终端也是包含在内的。
显然,法释已经感知到了这绝压之锁的恐怖能力,所以先前的从容有些绷不住了。
不过,他还是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恢复了原先的和善笑意。
“真是……有趣的魂卡。”法释戴着绝压之锁,双手合十,“一张史诗级魂卡,竟然能让我一点破解的办法都想不出来……”
绝压之锁的提升空间比较小,所以军方研究了这么久,也只是将其品质提升到了史诗。
提升嘛……加强了一些韧性,基本上杜绝了被蛮力挣脱的可能。
别看这只是一张史诗,但只要目标毫无防备地被锁住,那即便是镇国,都很难挣开。
强行提升精神压力,对魂卡师的杀伤力实在是太高了。
显然,法释发现了这一点,不过他很快就看开了。
甚至,比起之前还更放松了一些。
“既然如此,那我就进去了。”
法释一笑,而后便举步走入了战车的领域之中。
他打量着四周,眼神满是新奇。
“这魂卡能改变地形,防止风沙的侵扰?……敢在福赐之地直接展开,应该是可以长时间维持,甚至是可以自主移动的魂卡吧?真是厉害。”
法释走上前,伸出手,抚摸着武装军械战车的外壳,嘴里啧啧有声。
“是一张场地?……好厉害的设计。”
杜燕然眉头稍皱:“你老实一点,在你身上的嫌疑洗清之前,不要到处乱逛!”
“好嘛好嘛。”法释举起手,也是很听话,“接下来小僧一定都听诸位施主的安排,绝不捣乱。”
说罢,他又左右看了看:“那个先不提……有没有吃的?小僧在福赐之地已经饿了近三天了……施主,不会虐待俘虏吧?听说炎国不搞这个的……”
秋近冬上下打量了法释一番,而后,心念一动,身后的魔王幻影便淡化了不少。
他走上前,脸色已经缓和了不少。
“燕然,给他点吃的吧。”
杜燕然点点头,伸手抹过腰间,就从某张空间魂卡之中取出了很多战术干粮。
法释眼前一亮,接过来就开始狼吞虎咽了起来。
秋近冬看着他,良久,才道:“你倒是不客气……不怕我们杀了你?”
“这不是有这个嘛。”法释一边吃,一边举起手腕,示意了一下上面的绝压之锁。
“这个……呃……(咽咽咽)……这个小玩意,太厉害了,也不知道是谁做出来的……呃。”
看得出来,法释确实很饿,一句话连吃带打嗝,好悬没给他自己呛到。
“有这玩意在,我完全不会产生威胁,而且我应该还有点用,所以应该是不会被杀掉的……既然如此,那我就少想一点,你们总不能连我吃饱都不允许吧……”
一旁,闻人歌不由得一乐。
而后,稍稍侧了侧身子,对于苍悄悄道:“这个和尚,挺豁达的嘛……我要是在这种情况下,肯定没法这么冷静。”
于苍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他的脑海中,开始浮现来之前看过的资料。
刚才,这和尚自我介绍,说他是“长生座下,当世灵岁”。
这就不得不提猎族的国教,“长生教”。
这个教派,信仰一位名为“长生”的神明……其实就是一位远古之时发迹的神话级魂卡师。
但是,炎国对于这位神明的记载并不多,甚至真假都存疑,只有一些零零碎碎的传说,昭示其或许存在。
传说中,“长生”一共活了三千三百三十三岁,是世上至强、至高之神,如今庇护猎族安息的异空间“长生帐”,便是由“长生”以一己之力开辟而出的。
这长生帐,就是猎族的“天疆长城”,但是,其范围要比天疆长城小多了……不过,长生帐内一共有九层空间,每一层都不小,所以也不容小觑。
不过,在最开始,长生帐却不是为了保护他们而设立的。
传闻中,“长生”座下有三千弟子,每一位弟子都身怀绝技,“灵岁”就是其中之一,也是最为特殊的弟子。
猎族记载,长生只活了三千三百三十三岁,并不是因为其只能活这么久,神如其名,长生是永生的,只不过,长生每隔一千一百一十一年,都要陷入一场醒不过来的梦。
每当这个时候,长生的弟子“灵岁”就会在长生帐内轮回转生,前往长生帐最高层,在灵光山山顶念诵经文,来叫醒长生。
如此轮回了三世,这一任的灵岁转生却出了意外——贪恋权谋的大王庭之主杀掉了那一世的灵岁,他不想让长生醒来,只要长生不醒,他就永远都是大王庭之主!
然而,长生只是睡着了,并不是死了。
长生帐内有一种天灾,只有长生可以降服,这一次长生没有及时醒来,天灾在大王庭之中肆虐,很快就将大王庭几乎破坏殆尽,大王庭之主这才醒悟,想要唤醒长生,然而灵岁已死,下一次转生要再等一千年。
长生也生气了,不愿意再次醒来。灵岁自知没有按时叫醒长生,心中有亏,便不断在长生帐中转生,并且每年都会去灵光山山顶念诵经文,以期能平息长生的怒火。
这灵岁,世世转生,有点像是“转世神童”的意思。
不过,这记载究竟是真的,还是长生教为了政教合一编出来的幌子,谁都不知道……或者说,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神话活三千岁这种事,有一点点困难,现在就连太雏都还没活到这个岁数呢。
总之,现在每一年,灵岁去灵光山念诵经文,都是猎族的一个重要的节日,其重要性相当于炎国的举火节。
猎族称之为,“诵经日”。
长生帐闭关锁国已经很长时间了,炎国对其内部现在的情况也缺乏了解,不过,以之前的记载来看……
于苍眉头稍扬。
诵经日,应该快了才对。
他们这次去参加的比武,就是正好赶在诵经日的前几天举办的。
比完武就诵经,也可以体验猎族的风俗习惯。
这个重要的日子,法释作为“灵岁”,现在不是应该待在长生帐内,焚香吃斋,静气凝神吗?怎么会跑到这个地方,还在找什么神恩?
沙、沙……
这时。
于苍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楼延推开车门,走下了车。
他看向正在大吃特吃的法释背影,脸上的神色分外复杂。
“法释……哥哥。”
息——
法释狼吞虎咽的动作忽然停止,他转过头,眼睛逐渐睁大。
“楼延?”
哗啦啦!
法释迅速收起了所有的战术干粮,而后起身,一个猛子就来到了楼延的身前。
“你真的没死?”
“嗯。”
楼延的脸上却露出了警惕的神色,他后退了几步,躲开了法释的拥抱,并且来到了于苍身后。
“你……嗯,其他哥哥呢,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法释的身体僵硬了一瞬,而后便回复了正常。
他笑了笑,道:
“还好,大家都还好呢,都还活着。”
楼延:“嗯……”
“看来你们认识。”于苍一挑眉。
法释看过来,眼神稍眯。
“这位是?”
“于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