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芙被温暖宽厚的怀抱紧紧抱在怀里。
晏江流的叹息声在她头顶响起,“阿芙,你在说什么傻话?”
“做这些之前,他就知道会付出怎样的代价,此事本就是他强求而来,他是甘之如饴的。”
“若当真要抱歉,我该向你道歉才是。”
晏江流的话将宋芙说的有些懵。
什么叫向她道歉?
“是上一世的我枉顾你的意愿,使用了术法,让你背负上这一切……”
“晏江流!”
宋芙打断晏江流的话,心里又气又恼。
若她要因这事怪罪晏江流,那她成什么人了?
晏江流的眼神和表情都无比认真,“阿芙,你不必心存歉疚。”
“从始至终,你才是最无辜的那个。”
他有选择权,老道长有,宁景瑞也有。
只有宋芙,从一开始便没有选择权。
晏江流说的乍一听很有道理,可宋芙没听。
她是既得利益者,无论如何都不无辜,若她还要自诩无辜,也着实太不要脸了些。
但此刻的她已经明白,的确是因为真相太残忍,晏江流才会不准老道长告诉她。
饶是晏江流这样说话,宋芙仍只双眼通红的看着他。
比起自责,眼里更多的是心疼。
她光风霁月伟岸不可一世的夫君,怎能承受那样的侮辱?
宁、景、瑞!
宋芙的眼里闪过明显的杀意,她不仅要宁景瑞死,她更要宁景瑞生不如死!
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晏江流的情况危险,还需要宁景瑞的身体恢复的好一些。
夫妻俩说完话,宋芙才瞧见不远处候着的老道长与神医两人。
老道长落在她身上的眼神似带着几分不忍,还不等宋芙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呢,老道长已经收回视线,低垂着头。
好似刚刚的眼神只是她的错觉而已。
“神医。”
宋芙压下心里
的些许疑惑,看向神医,沉声道:“宁景瑞这边,不管用什么办法,只要他的身体能恢复到老道长的要求即可。”
“不管用什么办法”几个字被宋芙着重强调。
神医心头微凛,不敢再有别的想法,当即恭敬应声,“是,娘娘。”
宋芙继续道:“越快越好。”
宋芙身居高位多年,气质威严,此刻表情严肃起来,当真骇人。
神医心里不敢多想,姿态愈发恭敬,“草民遵旨。”
得了准确的回答,宋芙和晏江流方才离开此处。
两人沉默前行,一时谁都没说话。
“疼不疼?”
宋芙忽然出声。
不疼。
这两个字在晏江流的喉里饶了一圈,对上宋芙的眼睛,最后道:“有一点。”
宋芙本就红的眼睛更红了。
从前她没多想,如今却觉处处都是细节。
“阿芙。”
晏江流声音温和,周身的冷意杀气都尽数收敛,在她面前只余柔和。
他的手摩挲着她的脸颊,眼里带着笑意与赞赏,“我的阿芙,可不是轻易红眼的人。”
宋芙闻言,忍不住瞪了晏江流一眼,可更多的还是心疼。
她是不轻易红眼,在重活之后,几乎忘了掉眼泪是怎样的感觉。
可这是晏江流啊!
世界上最好最独一无二的晏江流。
宋芙和晏江流刚到养心殿,周禄便来报,“陛下,娘娘。”
“崔大人求见。”
崔佑。
涉及正事,宋芙稍微收敛了心里的思绪,道:“他回京了?”
周禄姿态恭敬,“回娘娘的话,正是。”
“宣。”晏江流颔首。
很快,崔佑便被周禄领着进了殿,刚一进殿,他行云流水一般的跪下。
“臣有罪,请陛下,娘娘降罪!”
崔佑跪的那叫一个自然,此刻姿态恭敬的伏跪在地,连头都没抬。
宋芙和晏江流对视
一眼。
开口道:“崔大人说的这是什么话?此次拿下郁州,崔大人做出了至关重要的贡献。”
“崔大人何罪之有?”
此言一出,跪在地上的崔佑背更平了点,“臣在回都城的路上去了白桦县。”
“苍国的朝珠将军正是随着臣一道,才发现了番薯与土豆,此乃臣之过。”
此事宋芙已经知道,那就代表着晏江流知道。
宋芙笑了,“此事本宫与陛下已经知道。”
“崔大人去白桦县是因为旧伤复发,何错之有?”
崔佑:“……”
娘娘只说他没错,也没有让他起来啊。
崔佑心里腹诽一句,面上却不敢表现出分毫,老老实实道:“娘娘。”
“臣旧伤复发是假,心存私心是真。”
从一开始,崔佑就没想过要在这件事上瞒着陛下与娘娘。
崔佑老老实实道:“臣是想去看夏榕姑娘。”
他抬起头,眼巴巴的看着宋芙与晏江流。
离开都城之前,他便明了自己的心意,但因为那一去郁州,生死不知。
他害怕误了夏榕姑娘,这才没有说破一切,只想着若是有幸归来,他再坦明心意。
而这次在郁州,生死之间他想的是……幸好没挑明心意。
否则岂不是耽误了夏榕姑娘。
这次从郁州回来,他实在没忍住,去了白桦县见夏榕姑娘。
然后……深受打击!
夏榕姑娘对他的平安归来表示了欢喜与祝贺,对于他表达的爱慕,却拒绝的毫不留情。
崔佑自然不肯罢休,又在白桦县磨蹭了好几日。
然后被夏榕姑娘打包着送回了都城……
对于这些,宋芙和晏江流自然知道。
对于崔佑这样的眼神,两人都只当没看见。
崔佑顿了顿,又道:“陛下,娘娘,实不相瞒。”
“臣心悦夏榕姑娘,想求娶她为妻。”
崔佑
扮猪吃虎多年,是个真正的聪明人,他从前是有些害怕陛下与娘娘。
但到了如今,他亦能坦然说出这样的话。
宋芙眉梢轻挑,“崔大人是想用此次的功劳,换取赐婚?”
“不不不,不是。”崔佑连忙否认,说完又觉得这不太礼貌,忙道:“陛下娘娘明鉴,臣不敢罔顾夏榕姑娘的心意。”
“臣是想求娘娘准臣,追求夏榕姑娘。”
这话是赵为赵大人说的。
赵大人说,喜欢一个姑娘家便要勇敢追!
他虽觉得新奇,却也甘愿,他本就不是墨守陈归的世家子。
否则如今燕国日新月异的发展,他也跟不上。
“崔大人是觉得,夏榕拒绝你,是本宫的意思?”
崔佑老实低头,“臣不敢。”
“但臣可以向娘娘与陛下保证,臣爱慕夏榕姑娘已久,若能得她为妻,次生绝不纳二色!”
说这话时,崔佑表情格外坚决。
他的母亲便是因着被父亲的妾室算计,丢了性命。
他绝不会让这样的悲剧重演。
宋芙看得出崔佑的真心,笑了笑,道:“崔大人有此心固然是好,但这话该对夏榕说。”
“若夏榕点头,崔大人再来本宫面前陈情不迟。”
她可从没有阻止过。
崔佑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当即大喜磕头,“多谢娘娘,多谢陛下!”
崔佑此次擅离职守,借故前往白桦县,的确导致了不太好的结果。
但也并不算多严重。
不过宋芙还是道:“既然如此,那就说说崔大人擅离职守之事吧。”
崔佑一抬头,一口白晃晃的大牙根本收不住,他喜滋滋道:“臣任凭陛下与娘娘责罚。”
一脸的心甘情愿。
行。
敢作敢当,是个爷们儿。
崔佑是功臣,宋芙和晏江流自然不会真的做很严重的惩处,只是小惩大诫。
饶是被
罚,崔佑的心情依旧极好。
娘娘点了头,他就成功了一大步!
……
在宋芙和晏江流的重压以及每日让人盯着的关心之下,宁景瑞的身体倒真的逐渐好转。
宁景瑞本人也能察觉得到。
这让他很慌。
正如宋芙所预料的那样,他怕死!
非常怕死!
但他被绑在床上,动弹不得,他身边更有人十二个时辰监控着。
让他纵使想做什么也做不了,就如同待宰的猪一般,每次除了吃补汤就是喝药,吃饭。
七月的天气十分炎热,但宁景瑞的待遇却很好,屋内十二个时辰放着冰块,绝不会让他觉得燥热。
时不时的还有人给他翻身,生怕他生出褥疮之类的,照顾的可以说是无微不至。
一切都好,就是没有半分尊重。
这几日,无论宁景瑞怎么说话,甚至是辱骂宋芙和晏江流,照顾他的人都情绪平静,没有任何波澜起伏。
就像是木头人一样。
想死死不了,想活活不好,在这样的情况下,宁景瑞好像真的要疯了。
“宋芙……宋芙……”
“我要见宋芙……”
“……”
有没有人回答已经不重要,宁景瑞就跟濒死的鱼一般,不断重复这两句话。
这样的消息最开始还会被传到宋芙耳中,到如今已经没有任何人再重视。
宁景瑞就这样等着,不知道过了几日。
这一日。
终于,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门被推开。
宁景瑞侧头看去——
是宋芙和晏江流。
一时间,宁景瑞眼里沁满眼泪,视线都模糊了。
来了。
终于来了!
他有种尘埃落地的踏实感,一时竟觉得,终于要解脱了。
可这个念头之后,又有无尽的恐怖涌了上来,好似要将他整个人吞噬殆尽。
不,他不想死!
就算被现在这样对待,他还是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