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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乎所有人都在瞬间认出了这青年的身份。

    毕竟就在一年前的仙缘大会上,整个朱雀大陆都眼睁睁地看着云镜上的他是如何一剑劈开整个罗浮秘境的。

    而那时候跟在他身边形影不离的人,就是林涵。

    他比一年前拔高了许多,身形越发修长高挑,浑身上下仍然带着那股野兽般危险的杀气,只是更加内敛了,如同他手上此刻的那柄断剑一般。他似乎在大泽里经过非常恐怖的厮杀,黑衣已经有点褴褛了,身上也带着尚未愈合的伤痕。

    但是他杀起人来,还是和当年一样的干脆利落。

    一剑斩断玄机子的阵法救出林涵之后,他身形毫不停滞,如同一道黑色闪电般一跃而起,在漫天金色碎屑中一晃,就消失在了云天宗的弟子之间。

    “不好!”

    “快防守!”

    “别让他偷袭!”弟子们一阵慌乱,四散开来,他们是见过纪骜当初在秘境中的表现的,面对几十人围攻毫不怯场,如同杀手一般神出鬼没地把敌人啥了大半的。

    然而他们根本这种迟钝的防御,对纪骜根本无法造成困扰。

    几乎在他们还没来得及祭出防御法宝的时候,弟子中就已经有人倒下了。

    温热的血液如同鲜花一般,在人群中四处绽放,纪骜利用恐怖的速度在人群里穿梭,在所有人以为发现了他踪迹的时候,他已经出现在另外一个地方,并且又取了一条性命。

    “竖子敢尔!”玄机子勃然大怒,操作着八门金锁阵,无数金黄锁链如巨蛇一般在人群中穿梭,所过之处弟子纷纷避让,他试图用这方法把纪骜找出来。

    对此纪骜的应对是一剑斩断周围那些碍事的锁链,手起刀落,墨黑匕首又收割了一个云天宗弟子的生命。

    玄机子眼中杀意浓到了极致。

    “你找死!”他杀心暴起,所有金黄锁链全部腾空跃起,如同万千毒蛇一般,覆盖了所有云天宗弟子的范围,疯狂倾泻而下。

    这趟跟着他来的并没有核心的一代弟子,他权衡之下,竟然不惜让这么多弟子一起陪葬,都要杀了纪骜!

    “师尊饶命!”“掌门救我!”那些弟子在绝望之中呼喊出声,然而在铺天盖地的黄金锁链之下,这些呼喊都被惨叫和锁链穿透身体的骇人声响给盖了过去。

    在倾泻而下的黄金雨中,一道锋利剑芒冲天而起,竟然直卷向已经脱险的林涵方向,一把掠起林涵,连同受伤不轻的小胖鱼和萧沉一同带上,逃向了沼泽之中。

    相比于一年前那个有着无比锋利的剑意却无法保护林涵的少年,在罗浮山经历了各种奇怪打法的洗礼后,现在的纪骜已经聪明多了。刚刚他一招救下林涵之后,直接通过屠杀云天宗弟子引开了玄机子的注意力,然后等到他盛怒之下使出最强杀招之后,这才开始带着林涵逃跑。

    林涵从阵法束缚中摔下来,跌了个七荤八素,还没缓过来,就被纪骜卷起来往大泽深处逃去,银色剑光中,昔日少年已经有了更加冷峻的轮廓,这一年来分隔两地,彼此生死不明,林涵有无数话想跟他说,却梗在了喉头,只剩下一句“小心。”

    纪骜看了他一眼,墨黑瞳仁里的情绪深不见底,像有一团足以焚毁一切的火焰被藏在深沉的暗夜中,即使你无法看到光芒,也能感觉到那让人心悸的炙热温度。

    他说:“好。”

    林涵不知道他从哪里学到这么厉害的体术,腾跃之间,身形如风一般,仿佛距离在他眼里已经失去了意义。他只觉一阵水雾扑面而来,脸上顿觉湿润,原来纪骜已经带他们逃到了那个大湖边上。

    纪骜放下林涵,转身面对着来时的方向。

    金光闪烁,玄机子显然还没放弃,仍然在追击。

    纪骜提起了那截断剑。

    林涵担忧地看着纪骜化为一道寒芒迎向追兵,黑色的身影消失在了金云之中。

    “纯粹的剑道之意……咳咳……名不虚传。”萧烬受伤不轻,玄机子那一击伤了他的心肺,他嘴角还带着血迹,但是看着纪骜背影的眼光却十分狂热,他们应该是同一类人,这无关性格相投,纯粹是对于力量本能的欣赏。

    林涵默默从葫芦里掏出些疗伤聚气的丹药,自己吃了一把,又递了一把给萧烬。

    萧烬接了过去,却没有吃。

    “你应该看一下你的灵兽,”他的脸色苍白,皱着眉头看着掌心的丹药:“我觉得它伤得比我们重。”

    小胖鱼的伤势确实很重,因为现出原形不过巴掌大,所以越发显得遍体鳞伤,非常可怜,浑身都在渗出金色的血液。林涵不太敢动他,只能把它放在干净的海水中,把疗伤的丹药研成粉末放进水里。

    “大泽里应该有很多灵兽,等纪骜回来,我们去捉一头灵兽回来喂它,它只要还吃得下东西,应该就不会有事。”林涵当初写这本书时,为了构建一个逼真的修□□,看了许多动植物的纪录片,他不是崇尚力量的人,但还是常常被片中那些猛兽的生命力所震撼,不管是和鲸鱼搏斗的虎鲨,还是与野牛角力的狮子,哪怕是在战斗中被重伤,仍然会大口撕咬猎物的残骸,有着顽强的生命力和王者般的气度。

    鲲鹏作为他原书中最出色的神兽之一,不会这么容易死的。

    萧烬听到他的话,苍白地笑了一下。

    “你就这么相信纪骜能回来?”他看着远处的金云:“那可是化神期仙人。”

    林涵点了点头。

    “就算他打不过,也可以带着我们逃走。”

    “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因为他是纪骜。”

    -

    他话音未落,一道银色锋芒斩断漫天金云,剑光过处,空间都被割裂,出现骇人的黑色裂缝,玄机子声势浩大的阵法在这一剑下分崩离析,化神期与凝脉期的对决本该是碾压之势,但是道意的差距实在让人绝望。

    玄机子养尊处优,况且朱雀大陆上像纪骜这样剑意锋利的人实在不多,他从未如此狼狈过。就算当年在罗浮秘境中被姑射仙子完全碾压,但那至少是同等阶的战斗,技不如人也没什么好说,但是现在纪骜竟然以一个凝脉期弟子的修为在他面前放肆,实在可气!

    玄机子的天阶阵法,如果用来对付如同萧烬林涵那样的普通修真者,光是那密如箭雨的锁链就足以让他们殒命了,更不用说阵法牵动的数千里内的灵气,和那翻天覆地的力度。

    但是在纪骜锋利到极致的剑意面前,这些都成了空谈。

    再多的金色锁链,移山填海的恐怖力度,他一剑就能斩断,玄机子的阵法再强大,也不过是物质而已,而大道是凌驾于物质之上的,。如果他能像罗浮山元虚子那样领悟山岳大道,就可以用浑厚道意镇压住纪骜,轻而易举地取他性命。

    玄机子阵法的金云遮天蔽日,纪骜却如同闪电一般在其中穿行无阻,他的速度极快,每次玄机子试图将一方空间全部凝结成金属时,他早已经转移到了另外一个地方。他甚至还打伤了玄机子——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剑直接斩断了玄机子的锁链,有一缕剑势还透过了玄机子匆忙祭起的护身法宝,在他脸上留下一道伤痕。

    玄机子咬牙切齿,一心想把纪骜抓下来剥皮抽筋,却又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急火攻心,恨不能把云天宗的镇派大阵搬到这里来了结了他。正缠斗时,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从阵法外传了进来。

    “掌门……”

    “什么事!”玄机子一腔怒火正没处发泄,用一团金雾缠住纪骜,直接飞出几根锁链将那个发出声音的弟子拖了进来。

    那弟子一脸苦相,十分惧怕玄机子的样子,几乎要瑟瑟发抖了。

    “禀……禀告掌门,玄毅长老从门派赶来,说门派里出了大事。”

    “什么大事?”

    弟子脸上露出畏惧的神色,仿佛那两个字长了刺一般,吞吞吐吐地道:“玄毅长老说,出现了魔……魔族。”

    玄机子心头咯噔一下,还要再问,直觉脑后如同被针刺了一下,浑身如坠冰窟。

    危急关头,他调动起全身灵气,周身无数金光凝结成层层墙壁,护体法宝灵光闪烁,扛下了这一击。

    纪骜的剑光直接斩断那些金属墙壁,砍在了他的法宝上。

    饶是玄机子恨他入骨,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小杂种确实有着惊人的天赋,对于寻常的凝脉期来说,光是挥出这样的一剑就已经竭尽全力,纪骜却有着惊人的韧性,一剑接着一剑,而且每次时机都选得极好,实在是天生的剑客。

    他现在没有闲心再与纪骜缠斗,直接收起阵法,卷起那名弟子,往云天宗的方向赶去,还好纪骜也顾忌着同伴,没有再追着他砍。

    等在大泽外面的玄毅长老一见玄机子露面就迎了上来,神色异常沉重。

    “现在门派内谁在管事?”玄机子沉声问道。

    “元珈太上长老已经出关,正在主持大局,还有两位闭关的太上长老也被惊动了。”

    “魔族出现了多少?”

    “一个时辰前还只是零星几个,我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弟子被感染了,估计现在人数已经过千了……”玄毅长老神色担忧地道。

    玄机子脸上的表情有点微妙。

    “云棘寺呢?”

    “我已经下令把云棘寺封锁,用朱雀大阵将整个云棘寺焚烧三天,不能走漏一个人。”

    “琼华宫……”

    “魔族现身之前姑射仙子就回来了,二话不说带着琼华宫的队伍离开了。”玄毅长老顿了顿道:“队伍中并未看到姬明月。”

    “哼!果然大难临头就现出原形了,那女人肯定是嗅到魔族气味了,想赶回去退守她的琼华宫。鼠目寸光!也不想想我们五大宗派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等到朱雀大陆上魔族满地跑,我看她还怎么独善其身……”

    随着玄机子一行人渐渐远去,大泽边缘某棵巨大的树冠上,两个藏在阴影中的人缓缓现身,两个人似乎都受了不轻的伤,青衣的那个长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唇角总是带着笑,白衣的那个却冷漠得不染凡尘,面容俊美如神祗。

    “完了,云天宗要成魔窟了。”晏飞文笑嘻嘻地说道,他的唇长得极好看,轻笑的时候总有种调戏的感觉,再严肃的事也被他说得如同玩笑一般:“师父回琼华宫去了,你要不要也跟着她回去啊?”

    姬明月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我现在回去她会杀了我。”

    晏飞文哈哈大笑。

    “好吧,”他轻佻地勾了勾姬明月的脸,笑得桃花眼里晴光潋滟,明明眼神这样温柔,连手指都带着深情,说的话却很欠揍:“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先照顾你一会儿吧,小明月~”

    -

    林涵把似乎好了一点的小胖鱼放回了葫芦,缓缓地站了起来。蹲得太久,再加上刚刚那场苦战,他全身的骨头都在隐隐作痛。

    背后似乎有人落了下来。

    “纪骜?”他询问道,还没来得及转过身来,就被人狠狠地抱住了。

    青年的体魄有着野兽般的强健,抱着他的力度重得几乎要勒断他肋骨,林涵怔了一下,明白过来,也微笑着反搂住了他。

    手掌下的脊背修长,像豹子,薄薄的布料下有着炙热而危险的呼吸,林涵轻拍着他的背,感觉纪骜的身体渐渐放松了下来,满身的杀气也渐渐淡去,如同被驯服的漂亮野兽一般。

    “好了,”他轻轻安慰着纪骜,手下的墨黑头发十分蓬乱而刚硬,黑衣上有着不少伤痕,云天宗在大泽的另一端,他应该是横穿了整个大泽过来的,路上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林涵心中一酸,轻声道:“没事了,都好了,这不是又在一起了吗……”

    他话音未落,就感觉肩膀上一痛,竟然又被纪骜咬了一口。

    好在纪骜这口咬得不重,好像只是为了确认林涵的存在一样,不得不说叫他小狼崽子还是有道理的,他这一口不偏不倚就咬在当初的地方,很有划地盘留记号的意思。

    林涵耐心地安抚他一会儿,不小心瞥见萧烬在旁边一副见了世面的样子,顿时大窘,刚想把纪骜推开,晏飞文带笑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

    “呀,光天化日的,这样不好吧!”他骑在一片神羽叶上,笑嘻嘻地落了下来:“我家林涵还是伤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