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胳膊高些,”谢攸宁在一旁用弓背敲了敲慕言的肩膀,“怎么又没劲了。”
“你们怎在此?”晚云愕然,“不是去骑马了么。”
慕言欲哭无泪,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师父说不想骑马,只想跟我练箭术……”
“骑马这等小事,连你都知道了。”谢攸宁一脸悠哉,看了看晚云,“让我猜猜,你莫不是有什么事要办,必须支开我?”
晚云心中长叹一口气。三年不见,谢攸宁确实变精了。
时候不早,她没工夫跟他纠缠,看了看他,淡淡道:“你随我来。”
谢攸宁随即让慕言自己好好练着,自己跟着晚云走到前面厢房里。
“稍后,我要见梁平。”晚云开门见山道。
谢攸宁神色一变。
“你且安心,梁平当下的底细我知道。我并不直接见他,也不会在他面前暴露身份。”晚云道,“我会让手下去见,自己暗中旁听。之所以要将你支开,是因为那见面的地点就在这得月楼,你万一被他的人看到,乃大为不妥。”
谢攸宁了然,道:“你早该跟我直说,我藏身起来便是。有我在,若是有个万一,也有人替你应变。”
“我的手下就在四
周,应变的法子很多。”晚云道,“三郎,此事你不必插手。”
“因为是皇城司的事,是么?”谢攸宁盯着她。
晚云知道事到如今,再跟他打哑谜也只不过落个矫情,道:“既然什么都知道,又何必多问。”
谢攸宁目光深深:“能让梁平这等人物亲自来见的,不会只是无名之辈。若我猜得不错,那无人见过的皇城司副司,皮下遮着的应该就是你。”
晚云笑了笑:“你这三年果然不是一无所获。”
谢攸宁眉头一挑,笑道:“终于承认了。同朝为官,这位兄台,失敬失敬。”
晚云不跟他玩笑,道:“你既然对皇城司多有留意,就该明白,这些年皇城司之所以能保持神秘,里面的规矩定然严苛。三郎,知道皇城司秘密的人,不是自己在皇城司里,就是已经成了死人。按规矩,你昨夜就应该已经身首异处。”
谢攸宁的笑意僵住,随即又笑嘻嘻道:“可你不会这么对我。”
“我自是不会。”晚云道,“我不但不会杀你,还要保护你。三郎,你现在知道,我为何要远离你们,方才又为何要将你支开。”
谢攸宁不以为然,道:“要么加
入要么死?却也正好。云儿,你也知道,本世子好歹当过三品将军,上战场能用兵打仗,回到家里能洗衣做饭,如此贤良,给你打下手如何?”
晚云终于翻了个白眼。
“我什么都不知道。”她瞪他一眼,冷声道,“总之,你就呆在这屋子里,切莫出去。”
谢攸宁“啧”一声:“不考虑考虑么?我不要俸禄。”
“闭嘴!”
谢攸宁看她气呼呼的背影,露出笑容。
自从再度相见,他就发现晚云变了。她很少笑,也不再像从前那样,遇到一点事就红了眼眶,或者暴怒生气。取而代之的,是严肃。
从前,晚云总说希望自己长大,像裴渊那样不苟言笑,事事冷静。而现在,她真的有些像他了,却让谢攸宁心中酸楚。
直到方才,她终于露出那气急败坏的模样,才让谢攸宁终于觉得,她仍然是她。
真好。
他深吸口气,心情舒畅。可在屋子里乖乖坐了一会,他转念一想,又不由蹙起眉。梁平虽是太子那边的人,却跟太子不一样,不但不蠢,还颇是精明。晚云要对付他,只怕……
谢攸宁想着,正要出门去,却发觉门已经上锁。
他冷声道
:“慕言,开门。”
慕言战战兢兢地说:“师父,姑姑让我回家去。她说若我胆敢帮师父开门,便不认我这侄儿。”
“你若不开门,便不要叫我师父。”
外头沉默片刻,却是没了声音。
谢攸宁又唤了一声,另一个声音传来:“谢公子,慕公子方才说他耳朵听不到,回房歇息去了。”
谢攸宁愣了愣,登时暴怒。
*
暗道里,无声无息。
晚云和慕浔静静等着,从缝隙里看出去,只见陶得利头戴黑纱笠,已经坐在雅间的榻上等候。
梁平准时前来。
晚云听动静,阵仗似乎不小。
进屋之后,梁平见到了陶得利,脸上露出些诧异之色。
门关上,陶得利随即向梁平一礼:“皇城司副司佑安,见过梁刺史。”
梁平也还了礼,道:“副司是京官,在我这刺史之上,怎好让副司破费。”
陶得利道:“在下虽有个副司的名头,却到底不过是个办事的,岂敢在梁刺史这等世家贵胄面前拿腔拿调?梁刺史要见在下,在下自当招待。”
梁平微笑,在榻上坐下来,看着他:“副司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此乃皇城司的规矩。”陶得利道,“
刺史见谅。”
梁平“嗯”了一声,“听闻皇城司暗桩无所不在,无孔不入,没有人见过他们的真面目。我却想,兴许我见过副司,副司这般神秘,只是不想叫在下道破身份。”
“何以见得?”
“朝中百官,无论朝野,向来没有佑安此人。而那名不见经传之人,不会得二殿下垂青,亦不能的圣上首肯。”
“这世上难解之事还有许多。在下劝刺史不必深究。”陶得利道,“不知刺史此番将在下唤来,有何吩咐?”
“自是为了西海国之事。”梁平道,“圣上平定西海国之心,朝野皆知,不然,也不会将副司这等要员派来鄯州。据我所知,皇城司已经在西海国有所经营,想请副司亲自走一趟,设法说服西海王与我等议和。”
晚云蹙起眉头。
不久,陶得利问出了晚云的困惑:“在下以为,圣上对西海国志在必得,将军为何不用兵?”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梁平道,“我已经立下军令状,两年之内必取西海国。议和乃是第一步。我等都是为圣上做事,皇城司若鼎力相助,日后功劳自然也少不了你们的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