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烟雾散去后,原本生长裸·露在地表的白骨被轰碎了大部分,连增生也停止了。
“奏效了吗?”本城怜下意识地想过去看看情况,查看那袭击自己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但她刚踏出一步,那白骨就又以迅雷般的速度袭了过来。
“危险!”清光几乎是出自本能的将本城怜推向身后,自己用背脊挡下了那一击。
噗嗤。
本城怜在那一瞬间似乎听见了利刃刺入血肉的声音,鲜血在自己眼前溅开,像是升到顶端散落的烟花,美丽得令人绝望。
下一秒,烛台切光忠奋力地挥刀,将那来袭的爪牙斩断。
比起担心清光的伤势,本城怜更担心那森森白骨会不会继续袭击,现在状态的清光可能没法动了——该轮到她来保护他了。
符咒还剩一枚,但是根本不知道那怪物的死穴在哪里,用了恐怕会浪费。但上次的消灭方式是让她陷身于陷阱牢笼之中后再从内部突破,刀剑男士恐怕不会再允许自己去做那么冒险的事情。
怎么办?
越是紧急的情况,本城怜就觉得自己的脑袋越是空白,明明说着要冷静下来思考,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因为恐惧而颤抖。
也不知道是不是紧张到了头,她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了清光说过的话。
——那怪物非常渴求她的鲜血。
或许不光是鲜血,毕竟当时的本城怜也感受到了自身灵力被抽走吸收的空虚感,或许灵力也是它渴求的东西。
那么,若是她爆发灵力的话,对方或许会倾巢而出,到那时再使用符咒轰炸或许会有奇效。
护住了本城怜的清光勉力站着挡在了她身前,可即便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本城怜也能感受到对方粗重的喘息和有些摇晃的身形。
眼见着怪物不断来袭,而其余的刀剑男士们正费尽全力挥动着刀剑劈砍着对方的肢体,而眼前的清光只是站在自己的身前都显得很费力了,本城怜咬咬牙,做了决断。
她朝后退了好几步,将自己的灵力蓄积到峰值之后释放,原本攻击着刀剑男士的怪物顿时全都冲向了本城怜。
“怜!”“主!”
他们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冲击着本城怜的耳朵,但她此时一点都没有余裕去关注,而是全神贯注地注视着来袭的怪物。说来也奇怪,明明以前的她和这种非自然的生物完全扯不上关系,但现在即便还是很害怕,却也能冷静下来直面危机了,之前的那一次袭击原来已经让她成长了这么多了吗?
那怪物全部从土壤中拔地而起,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像章鱼一般拥有无数手足的怪物,它浑身光滑,没有任何包裹的铠甲或者鳞片,通体纯白占据了视野的全部,晃得本城怜有些眼睛疼。而在那躯体的正中央有一个巨大的黑洞,贯穿了那怪物。
距离它袭来不过一秒钟的时间,没有时间给她犹豫。
本城怜决定听从直觉的指挥,对准那个黑洞掷出了符咒,而符咒借由灵力的输送径直射入了那中心的黑洞之中。
轰——
本城怜人生中经历过最大的爆炸就是花火大会的烟花,但眼前这个爆炸远比那盛大,就连之前第一枚符咒所造成的爆炸也没有到达这个程度。霎时她只觉得自己耳朵里传来轰鸣声,震得头疼,有些想吐。
怪物的哀鸣嘶吼响彻了天际
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她身边的烛台切光忠支撑住了本城怜的身体,让她靠在自己的胸膛上。他持刀的手仍然护在身前,随时预备着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突发状况。
“做得很好,主殿,接下来是我们的工作了。”
“清光……清光怎么样了?”
烛台切光忠的金色瞳仁一暗,但那也只是一眨眼的事情,很快,他就恢复了往日的温和表情:“他没事,只是受了伤,回去养养就好了。”
灵力耗尽让本城怜的身体极为疲惫,头脑也混沌得像浆糊一样,但为了不在危险解除之前昏倒成为拖累,她一直咬着嘴唇让自己保持清醒。
烟尘散尽之后,那怪物荡然无存,化作了尘土消失在天际,本城怜也感受不到剩余的黑暗气息,终于放心地晕了过去。
*
加州清光是被大俱利伽罗扶回去的。
背上的伤口很深,若不是有本城怜当时及时的灵力加护,现在的他可能已经尘归尘土归土了。对付那不知名的怪物需要耗费的灵力巨大,每当本城怜掷出一枚符咒,和她用血契相连的清光都能感觉到她的灵力供应一阵弱化,之后再勉力提升回原有的水准。
作为刀剑的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重伤,痛觉显得格外深入骨髓,他原本就是个怕痛的人,但此刻的他看着公主抱着本城怜的烛台切光忠,觉得心里的伤口更痛。
为什么不管是什么时候都是他晚来一步?
就像是前任审神者消失的时候,他原本打算陪同审神者一起去现世,却被审神者婉拒,说那是必须自己一个人去完成的重要事情。
他不过稍微一放手,审神者就像是入了水的鱼,从他手掌禁锢中滑溜溜地逃走,一甩尾巴就去往了自己触及不到的地方。
自那之后,他就无比懊悔,为什么自己当时没有更坚持一些。
若是那样,审神者就不会消失,至少不会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消失,几百年都没有音信。
而和他抱有同样想法的这个本丸不在少数,在审神者失踪后的那段时间里,整个本丸都处于一种极为阴郁,内斗不断的状态。
大家起初只是自责,但很快,审神者一直没有归来的空虚感让大家渐渐地狂躁起来,作为刀剑的本能让他们恢复了攻击性,相互针锋相对,咄咄逼人起来。彼时戾气充斥着本丸,清光甚至还想过,若是审神者回到这样的本丸一定会认不出那些人是谁。
被拯救过的黑暗本丸再度遭遇被抛弃原来就是那样的结局,加州清光原本只知道是件可怕的事情,却没有想到现实残酷如斯。
“大俱利,你觉得没关系吗?”加州清光脸色苍白,满头冷汗,为了让自己的注意力从痛彻心扉的伤口上转移开,都不挑对象地开口了。
“受伤了就乖乖闭嘴。”大俱利伽罗冷眼瞥了清光一眼,又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说道,“看你这样子也不像能安静的……你就不能说得具体点吗?”
加州清光自嘲地笑了笑,他怎么能指望大俱利伽罗能善解人意呢?
“总是被别人抢先,不管是保护审神者,还是安慰她,或者是逗她开心……我们好像都不擅长这样的事情呢。”
大俱利伽罗扶着加州清光默默地朝前走,敛着眼帘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不在意是不可能的,但那个人的身旁最近的地方只有一个人的位置,如果要在第一时间保护她,爱护她,让她开心,只有站在那里的人才能做到。就像真剑胜负的时候一样,一点点的失误都会导致败北,接受失败的结局也是必须做的事情。”
“真难得听你说这么多的话……”清光脚下被石头绊了一下,拉扯到了背上的伤口,呲牙倒吸了口凉气。
黑皮青年冷冷地说:“你不要误会,我可没有和你搞好关系的想法,更没有想过就此认输,把那个位置让出来。”
“我也正有此意。”清光说道。
*
自从来了本丸当审神者,本城怜觉得自己的日常甚至都不能说是工作-吃饭-睡觉这样的循环,得在中间加个加黑加粗的“昏迷”才算完整。
醒来之后,本城怜猛地撑起身体,头脑仍然有些发晕,她闭着眼睛缓了会儿神才再度睁开眼睛。
眼前是熟悉的自己的房间,身上的外衣不知道被谁脱下了,只剩下了纯白的小袖。
不过此时比起自己的外衣被脱了这种小事,本城怜更担心的是受伤的刀剑男士们怎么样了。当时情况有些混乱,她只知道清光受了重伤,却不知道别的刀剑男士有没有受到伤害。作为付丧神们的灵力供应源,她能感受到他们都还存活着,却还没学会更深层次地感受他们的状况。
她翻了件羽织披在肩上,扶着墙朝手入室走去。
本城怜站在门前,突然有些不敢拉门,犹豫了片刻,才问道:“有人在吗?”
“主?”里面传来了清光的声音,“请进来吧。”
她拉门进去,光·裸着上身的加州清光正拿着棉球沾着药水要往手上涂,眯着一只眼睛,脑袋朝一旁偏,像是在预备接受伤口被药水消毒的痛楚。
本城怜在他身旁坐下,说:“让我来吧。”
“可是主你……”
“说过该叫名字的吧?”
“哦,哦……”加州清光有些不好意思地叫道,“怜,你的灵力消耗很严重,现在还是好好休息吧,这种小事还是我自己来吧。”
本城怜此时倒是难得固执:“作为审神者,这是本职工作,拒绝驳回!”
“既然怜都这么说了……”加州清光视死如归般将手里的镊子和棉球递给了本城怜,大概已经做好了就算要疼死也要一个人咬牙坚持下来的准备。
“别看我这样,我还是挺擅长包扎伤口的呢,那句话叫什么,久病成医?”本城怜熟练地替清光上药,动作轻柔而精准,并未给他造成过度的伤痛,“怎么样,不是很疼吧?”
清光的伤口在接触到药水的时候,疼痛还是让他下意识地身子一凛,但是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可怕。
“是啊,怜真的很熟练呢。”
本城怜笑了笑:“不过也就只是这种小伤口而已,清光背上的伤口是谁缠的?”
“烛台切光忠。”说着,清光不由得觉得脸上发烫。其实人家还是很够意思的,说要连他手上的小伤也一并处理了,只是他个人好面子不想在他面前显得太弱势,在对方处理了自己背上的伤口之后就把他赶走了。
“意料之中呢。”毕竟烛台切光忠一看就是很会照顾人的“妈妈系”角色,本城怜对此并不意外。
她双唇微张,欲言又止,目光却是一直死死盯着清光身上缠着的大卷绷带上。
清光见状,连忙打起精神解释道:“怜不用这么担心啦,我们是付丧神,这种程度的伤口只要有灵力供应很快就能自己修复的。当然要等到怜恢复精神之后——”
“……很痛吧?”本城怜轻声问道,愧疚地望着清光,倒像是那伤口是她自己一个不小心一刀捅出来的一般。
痛当然是痛的,但清光此刻听到本城怜柔声问询,觉得那话语像是有魔法,顿时将他的痛觉给屏蔽了。
“这不算什么,以前多得是比现在严重得多的伤势呢。”说着,加州清光突然想起了被第一任审神者凌虐的惨烈画面,脸色一白。
他很快反应过来本城怜还在眼前,又立刻装出了毫不在乎的样子,打趣道:“其实有一点痛啦,要怜抱抱才会好哦!”
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烛台切光忠端着煮好的粥站在手入室门外的墙边,静静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本城怜或许永远也不会想象到,沉稳温柔的烛台切光忠也会露出那样冰冷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