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时羽提起这个让大家处境尴尬的话题。
他平日里随心所欲的，以至于大家都以为他不在乎这件事，殊不知他的心事藏得很深，每当看到家人小心翼翼的眼神时，他内心无比酸涩。
其实他很在意的。
“你来到江家的那天，我就知道了。”
江时卿说回忆起来。
那年他七岁，正是记事的年纪。在家翘首以盼却没等到父母带回小弟弟，却等来弟弟离世的消息。
那段时间全家陷入悲痛之中，妈妈更是以泪洗面，日渐消瘦。
突然有一天爸爸抱回一个婴儿，跟他们说明婴儿的来历，并要求他们对人隐瞒其真实身份。
自那以后妈妈仿佛有了情感的宣泄口，把小婴儿捧在手心中细心呵护着。
他不是没有羡慕嫉妒过，可是当看到妈妈欢喜的脸，还有襁褓里咯咯笑、软乎乎的小孩，他就讨厌不起来。
十六年里两人有过无数次的小打小闹，虽然嘴上没说，可他心里早就把江时羽当亲弟弟一般对待。
若不是前段时间爸爸突然带贺知节回家，他都快忘了有这件事。
江时羽情绪莫名有些低落。
“那你是......怎么想的？”
“是不是也在怪我不该出现？”
“共同生活的十六年里，是否有那么一刻希望我消失。”
从他记事起，他和三哥的矛盾一根手指也数不过来。每次都是他主动去招惹人家，可妈妈总是会护着他，替他说话。
在委屈得落泪时候，三哥是不是会想：如果他消失就好了，那样就没人跟我抢玩具，抢妈妈。
他那时候不明白为什么妈妈会如此偏爱他，把他宠得无法无天，上房揭瓦都夸他活泼的那种。
可爸爸会私下里教育他，给他讲道理。
渐渐地，他明辨是非懂善恶，不会再抢哥哥的玩具，不会把不想吃的菜偷偷塞哥哥碗里还用米饭盖住......
只是拌嘴的事时常发生。
江时羽低头玩着手指，不敢去看江时卿。
病房里沉寂许久许久，江时卿才终于开口说话。
“说不怪你是假的。你都不知道你小时候有多讨人厌。”
“弄坏爸给我新买的钢琴，进我房间把我作业本画得得乱七八糟，私自用我平板给我朋友发消息接电话......你真的太讨厌了。”
江时卿挑出几件印象最深刻的来说，语气冷淡但带着一丝让人察觉不出的笑意。
江时羽没有底气的低声解释。
“钢琴那次是我不小心把水弄撒到上面了，我立马用纸巾擦了琴键，没想到那一点点水会让钢琴失调。”
江时卿问：“当时为什么不说清楚，也不道歉？”
江时羽沉默的不回答这个问题，
他那时候确实想道歉来着，可江时卿居然动手推他，他生气了就不说也不道歉。再说了爸爸也重新买了一架钢琴给江时卿，他们互不相欠。
“作业本那次我没有乱画，你没有看懂我画的东西吗？”江时羽把十六年做过的事翻出来细想，终于找到关于作业本的记忆。
“我是我想借你的飞机模型玩，发现你不在房间，就用你桌上的本子留信息，不会写模型这个字就照着飞机简单画了。我真的不知道那是你的作业本，也不知道你其实没看懂我的画和字。”
“你当时怎么没跟我说啊。”
“......”江时卿太阳穴突了几下。我宽宏大量既往不咎敢情还是我的错？
江时羽继续解释。
“平板的话......我有点冤，但不多。”
“那次我开门喊你吃饭，恰好看到有人打视频过来，我想着应该是有急事找你，就帮你接通了。好像是我点到哪里了，对方看不到我这边，也听不到我说话。”
“他一连串说了好多话，我听不懂。”
“所以出于礼貌，我也就回复OK。我想跟你说的，但忘记了。”
“......”江时卿再度无语，抿嘴不想说话。
当他发现时已经是第二天了，不用猜就知道是江时羽手欠做的事，上学见到朋友后随口说一句，“昨晚那条消息不是我发的，你打电话过来是要说什么”。
朋友说没什么，但他感觉这个人情绪怪怪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一向有说有笑的人变得沉默，似乎还逐渐疏远他。
他想问清楚的时候，一直找不到合适机会。
再后来他就出国深造没有机会再见面。
误会也没有说清。
想到这里，江时卿倍感惋惜：“你还记得他当时跟你说什么话吗？哪怕一点点印象......”
“我那时小，都听不懂，过了这么多年你居然还想我记得！？”
江时羽没矫情几分钟就暴露本性，揶揄的话脱口而出。
他偷瞄去看他的表情。
看来那个人对江时卿很重要。
可没见江时卿身边有玩的很好的朋友啊。
能一起视频聊天的人在江时卿这里算是好朋友了，该不会是因为他做的这件事而闹掰了吧！
虽然听起来有点荒谬，但往往无足轻重的小事才是致命因素。
江时羽的猜测不无道理。
“你想知道大可以直接问他，不过你这么久没问，估计是觉得这件事不重要，或者是觉得他没那么重要。”
这么多年过去了才想起来问，是不是太晚了！活该人家离你而去。
江时羽内心吐槽。
江时卿仔细想了想，江时羽的话并无道理。反正就顺其自然吧，有缘总会再见。
当下最重要的是解决眼前的事。
江时卿靠在椅子上双手交叉环抱，半眯着眼瞪他：
“总往我米饭里藏菜的人也是你吧。”
这件事江时羽无话可说，他纯属犯贱，就想看江时卿皱着脸吃青菜的表情。
“行了，我原谅你以前做的那些蠢事了。”江时卿本就没太过怪他，现在混迹娱乐圈几年见惯尔虞我诈的手段，他小时候做的那些根本是在过家家。
况且兄弟哪有隔夜仇，他都没放在心里过。
“对于隐瞒你身份的事，我十分抱歉，你有选择知道真相的权利。不过我不后悔对你隐瞒。”
“你能快乐长大还没长歪，挺好的。”
“在我心里你跟我亲弟弟无疑，贺知节同样也是，不过他受太多的苦，江家是该弥补他。”
“如果以后你感受到家人的爱偏向他那边时，也请理解。毕竟碗里的水就那么多，你一直独享。”
“现在他回来了，父母肯定要关心他，这碗里的水势必会减少，我不知道减多少，也不知道以什么线速来减。”
“心里有落差感会不舒服，我都知道，你可以来找我倾诉，不要一个人闷着。”
“不好意思跟他们开口要钱的话，来找我，我钱多。”
“我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反正今天我能很笃定的告诉你，无论你想做什么，哪怕是要脱离出这个家，我都支持你，因为你都是我江时卿的弟弟。”
“无关乎血缘和法律，只因我们相处十六年的情谊。”
“我会护着你，担心你，甚至批评你。”
今天，此时此刻，江时卿将自己心里话摊开来讲。
傲娇的，柔情的，真诚的......数不清的情绪在江时卿脸上浮现，复杂又罕见，最后只留真诚在脸上。
望着满脸诚挚的江时卿，江时羽说不出话来。
喉咙嘶哑难耐，仿佛只要说一个字那极力克制的情绪会化成泪珠如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他弯下腰去，把脸埋进胸前的被子中。
“嗯......”
沉闷又细弱的声音传进江时卿耳朵里。
他含泪笑起：“只有人鱼眼泪才会变成珍珠，你这么多年还没知道啊。”
“滚吧你。”
江时卿又在拿小时候的糗事打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