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坞里。
两位摄像机老师把人跟丢了,关闭直播在附近找了半小时没找到人,于是回到桃花坞跟导演汇报这件事。
因为节目组突然关闭直播,原先正在看直播的网友都满头雾水,纷纷去官网留言。
这属于直播的重大事故。
节目组紧急出了应急措施,先官网发布文章安慰网友,说两小时后重新开直播。
其后找来江时卿和韩先知,把事情第一时间原原本本告知家属。
“他们应该是躲在某个地方偷偷吃零食了,很快就会回来的。”导演的猜测并无道理。
“不对。”江时卿眉头紧蹙,“他没拿工作机,而且我给他私人手机发的信息也没有回。”
导演说:“会不会是小羽没看到?”
另一个工作人员附和道:“对啊,可能他们在吃零食没注意看手机。”
“我估计也是这样,过会儿就会自己回来了。”韩达滴情绪稳定,他儿子平时就调皮,躲起来偷吃东西也是常有的事,况且是跟江时羽一起的,不会发生意外。
“对了,他们是一起被狗追的?那有没有受伤啊!”韩达滴问跟拍的摄像机大哥。
“他们脚下踩风火轮了跑得飞快,那只狗十有八九被甩好几条街。”摄像机大哥想起那两人被狗追,他们工作人员扛着机器在后面疯狂追的一幕就想笑。
只有江时卿低眸沉思着。
距离给江时羽私人手机发信息过去十分钟,江时羽手机不离手,工作机都能做到秒回,更何况是可以上网的私人机,按理来说他不会这么久不回消息。
因为江时羽知道他会很担心,所以无论是出门还是做什么,只要人不在视线范围内,他会问,江时羽也会主动报备。
这是他们心照不宣的规定。
而现在只有早上去集市的报备信息,之后就没有再发过。
江时羽肯定遇事了!
“不对,小羽他不会这样子。”江时卿脸上满是担忧,“你们是在哪个地方跟丢的?我去找找。”
跟拍老师给江时卿大致描述地方。
“在村子西南角的边缘?”江时卿记忆力好,很快就依照粗略的描述锁定范围。
“好像是。”
“我记得那一片是未开发区。”
江时卿在上综艺时看过节目组选的这个村庄的地址,周围几乎是原生态的竹林,只有南边开辟一条道路通向外界。
当时他还感慨节目组能找到这么僻静的小地方。
韩达滴不可置信:“你是说他们有可能跑进竹林了!”
江时卿缓慢点头,再给出沉重的一击:“我弟弟他是路痴。”
“你意思是说......他们迷路了?!”
韩达滴原本还没那么担心,毕竟儿子身边有个聪明机灵的大孩子在,但现在江时卿告诉他,这孩子路痴!而且当时又被狗追,那种情况下根本记不得路!
不理解路痴的人不懂,在陌生的环境下,不分东南西北,再沉着冷静的人都会焦虑,再聪明的人也会脑袋迟钝。因为恐惧......
“我儿子怕虫子怕蛇,竹林里肯定什么动物都有,这可怎么办啊。”一向稳重的韩达滴慌乱起来,一想到儿子害怕得喊爸爸,他就心痛乱。
“现在距离他们失联差不多一个半小时,这样......”江时卿保持冷静做出安排,“我们都去那附近找,如果找不到就报警。”
“这个月份天暗沉得快,晚上也冷,最好尽快能找到他们。”
导演也意识到严重性:“我让工作人员他们也一起去找。”
“不,让那些能抽出空的工作人员跟我去就行。”江时卿视线看向不远处注目观看的人,“你还有你的事情要做。”
维持好直播秩序至关重要,这是导演的事。
两人的摄像机老师站很远拍着他们,但收音器关闭了,网友只能看到他们聚在一起谈事情,似乎是很严重的事。
于是网友看到江时卿和韩达滴带着五六个工作人员着急忙慌地出门。
到了跟丢的地方,江时卿环顾四周,问:“这附近有监控吗?”
工作人员摇头:“别说这附近了,整个小镇都没有。”
用监控找人的方法落空。
“我们分开找吧,找到了就在群里发个信息。”
没有科技手段支持,只能采取最原始的方法——人肉搜索。
以他对弟弟的了解,江时羽意识到自己迷路后不会原地待着,肯定会凭意识去选择走哪条路。江时羽的第六感很准,而恰恰在这种时候感觉是错误的!
这不是没有依据就胡乱编排的,江时羽小时候走丢过。
江时卿希望此时此刻江时羽能原地待着,哪儿都不去,这样地毯式搜索的范围小一点,找到他们的机会大一些。
然而在竹林里的江时羽并没有停下脚步,反而越走越深入竹林,他走的方向跟村庄所在位置相反。
“你确定我们的方向没错吗?”
韩先知走得很累,越发觉得不对劲。
这里的竹子密度比半小时前的要大很多,阳光在地面斑驳成影,稀碎得连不成完整一片。
“以我的直觉来说,是这个方向。”江时羽内心开始焦灼,却因为韩先知而极力压抑不显示出来。
“放心吧,有我在,我会保护好你的。”
韩先知内心感动一塌糊涂,但因为身体里水分在流逝没哭。
“我出来这么久,我爸爸很担心,现在应该在找我了。”
江时羽走不动拉着人坐在石头上,才接着他的话说:“你这么肯定啊。”
没有摄像机在拍,这里就他们两个人,韩先知说话没了顾忌。
“当然,我爸爸很爱我的。我偷偷跟你说一个秘密。”
江时羽捏着小腿:“你说,我保证不会说出去。”
韩先知声音很小:“我是早产儿,出生时差点死掉了。是爸爸没日没夜照顾我,我才能长这么大的。”
“那你妈妈呢?”江时羽问。
韩先知沉默着,良久才回答:“妈妈在我出生没多久就去世了,是因为我......”
江时羽哑口不知说什么来安慰,伸手拍拍韩先知的脑袋,这一刻他们是同病相怜的。
他是亲生父母死于那场地震,他的生日也父母亲人的忌日。
“你妈妈变成了星星,在天上看着你健康长大。”
“你骗人。”韩先知这句话听过无数。
大人总拿来骗小孩,可小孩只是不懂生死,不是不懂常理。他相信这句话不去反驳也只是不想让爸爸伤心。
“爸爸说我很像我的妈妈,他不怪我的出生带走妈妈的生命,他说我是妈妈留给他在世界上唯一的礼物。”
江时羽心情复杂,韩先知比他想象中要透彻懂事。
这个年仅十岁的孩子比常人聪慧清透,是上天赠予痛失所爱之人的宝贝。
“你呢。”韩先知问,“你的家人对你好吗。我看电视里说,家里排行第二的孩子不受宠。”
韩先知只在节目里了解到江时羽,听到他喊江时卿大哥,而昨晚那个长得可爱的男生喊他哥哥。所以他就认为他在家里排第二。
江时羽笑起来说:“我其实有三个哥哥哦。”
“好羡慕......他们对你好吗?”韩先知没有兄弟姐妹,他不懂这些感情,只是在电视上看到过,孩子多的家庭一般都不幸福快乐。
一碗水很难端平,更何况那么多碗了。
他突然有点心疼江时羽了。
江时羽若是知道他这么想指定笑得肚子痛。
“我以前是家里的小霸王,你能想象我在家里欺负人的画面么?”
韩先知先摇头再点头,“你一直都很酷,肆意洒脱得很少年。爸爸说你这种性格很好。”
“你的生活环境是什么样的,我感觉你很自由,像......天上的鸟。”韩先知抬头望天空,正好看到盘旋的雄鹰,就用来形容江时羽。
很贴合。
江时羽被夸得有点小得意。
“我大哥平时管理公司有空会抓我的成绩,我俩一般熟;我二哥医学生在德国读博好几年没回家,我俩不熟;我三哥也就是江时卿,拍戏经常不着家,我俩一般般熟。“
“最后一个是......我弟弟,也就是你昨晚见到的那个眼睛又圆又黑,头发稍微有点卷的男生......”
江时羽说到这里猝然停住。
韩先知疑惑:“他怎么了?”
江时羽苦涩的笑了下:“我对不起他。”
“你是做错事了?”韩先知仰头去看江时羽。
过往十八年,他所获得的种种本该属于贺知节。江时羽不能否认自己没做错,可也没法说服自己承认那是个错误。
当年的他们才呱呱坠地,不能自己选择人生,只能被选择。
他因为贺知节的缺失而被选进江家承载那份爱,是幸。而贺知节流落在外受苦,是不幸,但不能全归咎在他一人身上。
十八年已成定局不可更改或湮灭,不过他可以把因这个身份而产生的情感和羁绊还给贺知节,一点点填补贺知节空缺的十八年——
像小溪无声无息的流入干涸之湖。
“我找到弥补的办法了。”想通一切后江时羽心情舒畅。
“那就行。”韩先知站起来,“继续走吧,我们要赶在太阳下山时离开这个鬼地方!”
“肯定会的,我们运气没那么差!”江时羽拽着他的衣服领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