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佟定宝才要杀那两个目击者灭口;才会为了替皇帝顶罪,坦承火化文柔公主遗体是他个人的决定;所以佟定宝才会和定南王妃发生冲突,最终丧命。
贺清韶无法拒绝宣两个证人上殿的要求,但是又不能让这一切按照定南王妃的设计真的全部展现在群臣面前。
如果真的让那两个证人上殿,把一切都说出来,不仅佟定宝是白白死了,而且贺清韶自己身上还要被泼上无数盆脏水。
看着坐在龙椅上捂着额头半天不说话的皇帝,文武百官们开始互相用目光交流起来。这一看就是有问题,皇帝心虚了。
偏偏此时,那位大理寺卿开口了:“陛下,既然定南王妃有人证物证,不如将他们传上来,当堂审问,将事实弄个清楚,也好明正典刑。”
贺清韶头都要炸了,他真的很想再抓起什么东西扔到大理寺卿那张黑铁一样的脸上。难道他看不出来自己正在为这两个人证烦
恼吗?这么多人都没人说话,就他一个人长了嘴巴吗?
总算是贺清韶还记得大理寺卿是九卿之一,不是能够轻易对待的人,才算是勉强遏制住了自己心中的烦躁,喘着粗气说道:“朕身体不适,快去宣御医。”
秦德良连忙小跑着出了勤政殿。
“定南王妃之罪,改日再议。退朝吧。”贺清韶无力地说了一句话,就靠在了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云紫鸾规规矩矩地行了礼:“臣妇告退。请陛下保重龙体。”说完,就扶着地板艰难地站了起来,向着大殿门口走去。
文武百官也都山呼行礼,按照秩序走出了勤政殿。
在一群男人中,全身缟素、身材纤细的定南王妃背影,显得格外脆弱。
跪了那么久,她的膝盖很痛,可是看着她竭力端正行走的背影,百官仿佛能够看到一个坚强而执着的灵魂。
能够参加早朝的官员,是天泰朝官员集团中最精英的一批,没有一
个人是傻子。
皇帝听见定南王妃说的人证、物证之后的反应,已经从侧面证明了定南王妃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这样一个女人,在丈夫被迫出逃后,居然还能斩杀锦衣卫大都督为婆母复仇,居然还敢独闯勤政殿来请罪,而且确确实实也让皇帝对她无能为力。
当初是谁说云大小姐懦弱胆怯的?让她来勤政殿当着百官的面和皇帝对着干,看她敢不敢?
是谁说云大小姐无情寡义的?让她坐在定南王妃这个位置,看她有没有勇气为了婆母手刃锦衣卫大都督,还上殿请罪?
定南王的眼光真的太好了,能够在纷纭谣诼之中,看到这个女子最珍贵的品质,并且力排众议,将她娶回家中。如今看来,定南王府有这样一个当家主母,即使是定南王不在,也没有人能够欺凌半分了。
虞攸之看了看跟在自己身边的虞显之,在心中摇了摇头:自己的儿子什么都好,就是性子优
柔了一些。
如果当初没有退婚,将云大小姐这样果决坚毅的女子娶来,恰恰正好弥补儿子的缺陷。
如果是一般高门儿媳,云大小姐的性子无疑是过于刚硬了。可是,如果是担任他虞家这样传承数百年、牵扯无数关系的大家族的冢妇,云大小姐这样有勇有谋、刚烈果决的性子,却是再好不过。
可惜的是,这份姻缘早就被他们虞家自己斩断了。
如今虞显之定下的那位小姐,美貌贤惠,十分优秀。不过,那是就作为虞显之的妻子来说,可是如果担任虞家冢妇,还不知道能不能挑起这副担子。
虞攸之心中默然,已经过去的事情,悔之无益。如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考虑当初和定南王商议的事情,选定最合适最有利的立场。
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在考虑类似的问题。
今天皇帝的表现,实在是让太多大臣失望了。
他们都要好好考虑一下,在这样的皇帝统领之
下,天泰这艘大船能否坚持正确的航向,能否继续前进而不是下沉。
“王妃的腿……”百年忍着眼泪,用热水浸泡着布巾,用力揉搓着云紫鸾淤青的膝盖。
贺清韶故意不叫云紫鸾起来,云紫鸾为了示弱,也顺水推舟一直跪到散朝。
暮秋的天气,冰凉坚硬的地板,即使是云紫鸾身体不错,跪了这么久膝盖也受不了。
“只是一次,不会有什么后遗症的。”云紫鸾轻轻说道。
她靠在迎枕上,紫鸾闭上了眼睛。
贺清韶现在是越来越胆怯、越来越暴躁了,这说明他对于局势越来越没有信心。
以身体不适为理由提前结束早朝也好,省了她继续表演的精力,但是也同样能让这些大臣看到皇帝的反常,还是会让他们对皇帝慢慢失去信心。
现在看不出来的暗流,在南疆大兵压境的时候,在京城突然失守的时候,就会爆发出隐藏的能量,让贺清韶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