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首先宣布了对于青州地方官员们的处置:从知州到小吏,凡是七品以上的青州官员几乎都被免职,等候处置。而知州丁一鸣以及通判、同知等几个主要负责官员则被扒下官服,当场戴上镣铐,押入囚车,和青州四大世家的家主一起,被押送入京,等候审判。
同时被暗中处置的还有青州锦衣卫。
而对于贺清韶来说,更可恶的不是知州、通判、同知都和青州世家同流合污,而是青州的锦衣卫也已经被世家腐蚀了。
否则,青州盗猖獗这么多年,不可能朝中没有一点知觉。
当贺清韶翻看初步审理的口供,发现青州锦衣卫最初几位忠于朝廷的成员被暗害至死时,几乎是怒不可遏。
锦衣卫的设置本身就是为了监察百官群僚,青州世家哪里来的胆子和能耐,居然能够将锦衣卫也拉下水?一定还有其
他能够压制住锦衣卫的高位者伸手干涉了。
在这背后,贺清韶看到了更大的黑手。
黄阁老,黄阁老,必然是青州势力在朝廷中的代言人和保护者。黄阁老为官数十年,他生性圆滑,交游广阔,入阁更有十年之久,在朝中的影响力很是不小。
一定是他将那些敢于上京告状的百姓和锦衣卫压下去的,方式无非就是杀人灭口。
但是,贺清韶还隐约感觉到,已经去世的宁王或者被关押在锦衣卫诏狱中的庆王中的某一个恐怕也在其中插了一手。
贺清韶觉得十分愤怒。
他们都是贺家子孙,生于皇家,从小就受到爱民护民的教导,为什么长大之后,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就能够这样漠视百姓的生命和权利呢?
两天之后,紧跟在京城锦衣卫之后的新任青州官员们开始一个个来到青州。他们知道青
州刚刚发生了什么,所以一个个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处理公事,为之前青州大地震般的变动善后。
青州四大世家的财物被尽数抄没,家眷都被赶到指定的坞堡中,由黑甲骑兵严加看管,等待着朝廷最后的审判结果。
新官上任之后,第三天,州府张贴出文告,允许所有遭到青州盗劫掠伤害的受害者到衙门中申诉,如果核实无误将会从抄没的财物中给予相应的补偿。
申诉者身份不限,哪怕是已经沦为奴仆,只要核实了情况无误,都可以恢复原本的良民身份,得到土地和钱物的补偿。
一时间青州衙门人满为患,从早到晚都有无数百姓在衙门钱排队,等着申诉自己的冤屈。
贺清韶看着那些穷苦的脸上重新产生了希望,焕发了生机,总算是长长出了一口气,心中的郁闷和愤怒也减少了一些。至少
,他为这些百姓做了一些实事。
云紫鸾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方向,看向衙门前排成长龙的队伍,笑着问道:“感觉如何?”
贺清韶认真地点点头:“很好。”
他明白了什么叫做“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那些看起来卑微无能的老百姓,遭受了青州盗的肆意蹂—躏,却只能含着眼泪接受自己悲惨的命运,仿佛谁都能把他们踩在脚下任意碾压。可是,当他们的力量爆发出来的时候,那些平素看起来高高在上的世家子弟,那些看起来坚固无敌的坞堡,都纷纷被他们的愤怒焚烧殆尽。
如果有一天,他身为一国之君,倒行逆施,丧尽民心,那么恐怕也会有这种时候吧。被全天泰朝数百万百姓憎恨,被他们汇成的洪流淹没,将会死无葬身之地。
反之,如果他始终能够保持此刻的心态,朝乾夕惕,
以民为本,就会得到他们的衷心拥护。
就如现在,那些从衙门中含着眼泪走出来的老百姓,一个个就直接在路边跪着向着京城的方向梆梆梆地磕头,根本不管地上有多脏,额头上都磕红了,还是一个劲的磕头。
他们嘴里哆哆嗦嗦地喊着叫着各种各样的话:“皇帝爷爷万寿无疆。”“皇帝陛下,大恩大德,我们一家没齿难忘。”“陛下的恩情,永铭五内。”“我们一家人都会感激陛下的恩情,回家就给您立一个长生牌位。”
他们没有优雅的仪态,没有华丽的言辞,但是他们的话中流露出来的感激是真心的,这一点贺清韶能够真切地感受到。这些话,比朝堂上那些才子们写出的最漂亮的文章都更能深入人心。
听着这些话,站在街角的贺清韶面色微红,目光坚定。他想,他终于找到了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