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三娘抬起沉静的大眼睛,看了看云轻染姐妹,犹豫了一下说道:“自然,说起来,我也该叫她一声姐姐才对。她不是我母亲认下的干女儿吗?当时我曾经和她打过交道。”
云轻染这才想起来,虞三娘和云紫鸾还有这一层关系。可是,看她的表情,对于云紫鸾却仿佛不是那么亲近。
她做出一副同情的样子说道:“妹妹和我姐姐在一起,应当很辛苦吧。她性情古怪,言语乖张,实在是不好相处。”
虞三娘看了看她们姐妹的脸色,最终还是幅度极小地点了点头:“我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她,竟被她在母亲面前说了什么话,将我送到虞家宗庙里整整呆了半年,年前才刚刚从宗庙里出来。”
她柔美的脸上露出淡淡的委屈之色:“我自认一心一意地招待她,没有什么对不住她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落得这么一个下场,实在是心中委屈。”
听了她的话,云浅薰怒道:“她就是那样古怪嚣张,也不仅是对你一个人。她还不是一样害得我姐姐被送去庵里了吗,幸亏母亲安排得好,很快就把姐姐接了回来,要不然还不知道要在庵里受多少罪呢!”
云轻染看着嘴快
的妹妹,心中不悦。这个虞三娘毕竟是萍水相逢,她自己说和云紫鸾有嫌隙,谁知道是真是假?说不定今天在这里说云紫鸾不好,明天就该向着云紫鸾或者虞夫人说她们姐妹不好了。
妹妹怎么还是这么一个性子,什么话都跟陌生人说呢?一个姑娘家被送到庵里去,难道是什么好名声吗?
云浅薰回头看见姐姐的脸色,也明白了自己的莽撞,眼神飘忽,不敢看云轻染。
虞三娘一直留意着她们姐妹的表情动作,见状就笑道:“轻染姐姐,浅薰妹妹,你们不要提防我,我这人嘴巴最是严实,不该说的话一句也不会说,你们尽管放心好了。”
她自嘲道,“再说了,我被送到家族宗庙关了半年,闭门思过,难道又是什么荣耀不成?”
虞三娘看着云轻染紫鸾一笑:“说起来,难怪我一见到你们俩就觉得投缘,原来都是被她害过的。”
云浅薰这下找到了知音,她点着头道:“你不知道她有多凶残!”她伸出自己的手,让虞三娘看自己的小拇指,“你看,就因为我跟她说话时,用手指了她,她就二话不说,直接撇断了我的这个小拇指。”
虞三娘惊讶地捂住了嘴
巴:“怎么会?这也太不讲理了吧?一个女孩子家,怎么会这么狠毒?”
看着云浅薰和虞三娘同仇敌忾的模样,云轻染的眉头紧紧皱到了一起。在三清观遇到这个浑身透着怪异的虞三娘,真的只是一个偶然吗?
正月十五当天,三清观前热闹非凡。周围几十里地的村民们都来到无量山烧香祈愿,无量山下的摊贩已经形成了一个规模极大的集市。
一匹白马在十几个护卫的簇拥下缓缓行了过来,马上坐着的俊美青年让所有人都眼前一亮。
他披着月白色的鹤氅,玉冠束发,姿容俊雅,眉如春山,目若秋水。虽然他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却让集市上所有的少女妇人们都忍不住红了脸,不停地偷偷打量他。
拥挤如潮的人流也自觉地给他让开了一条道路。
直到看着他在无量山前下了马,那修长的身影姿势优雅地一步步迈上了去向三清观的石阶,集市上的人们才大声议论起来。
“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美的男人……”
“简直是天上的仙人下凡了,一定是三清观的神仙吧。”
“你们这些妇人,就只会看着男人的脸发痴!也不看看那位公子的人品,是你
们能肖想的吗?”
虞显之却根本没有在意集市上众人的目光和议论,他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平静,心里却如同有一面小鼓在敲,砰砰砰的让他无法静下心来。
越是接近三清观,他的心情越是紧张,比当初他参加殿试时看到宏昌帝拿起他的卷子翻阅时都要紧张。
那天母亲送给云紫鸾的一个丫环气喘吁吁地跑到虞家找他,说云紫鸾被信国公府的七少爷堵在了和虞府隔了两条街的路上,请他去救云紫鸾。
虞显之连忙叫人去点上虞家的护卫来帮忙,自己却跟着那个丫环毫无仪态地一路狂奔过去。
跑到街角的时候,他实在是跑不动了,就停下来喘了口气,却听见周围众人一起发出惊叫、吸气的声音。
随着众人的动作,虞显之也和他们一样抬起头来,不解地望向空中。
就是那一眼,他看见了让他今生都无法忘怀的画面:
雪白的狐皮披风在空中舒展开来,石榴红色的宽幅长裙绽放成一朵充满了妖异魅力的花朵,纤细的身影在空中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虞显之睁大了眼睛,那是……云紫鸾!
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看见云紫鸾在半空中飞行,那白色和
红色的对比如此鲜明,连他的眼睛都被刺痛了。那种热热的感觉从他的眼睛传到了心底,种下了一颗种子,在此后的日日夜夜里不停地生长。
云紫鸾在半空中张开双臂,脚尖点在马头上,一鞭将萧燕飞拽到了马下。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深深刻入了虞显之的记忆之中。他从来不知道,云紫鸾居然有这样的身手,难怪当初她那一拳能让他足足疼了多半个月。
这么想来,她当初一定是恨极了自己,才会那么用力地给了他那么狠的一拳吧。
想到这里,虞显之的心莫名地疼痛起来。
直到定南王带着一队骑兵旋风般地到来,并且以一种无可抵挡的气势将信国公府的所有护卫打断骨头,还肆无忌惮地踩碎了萧燕飞的双腿,虞显之才真切地感受到了一种失落感。
这样的姿态,将云紫鸾视作最珍贵的宝物来呵护的姿态,原本应该是他面对整个世界摆出来的。
可是现在,他却只能站在人群之中,默默地看着定南王用保护的姿态将她送回家去。
因为,他现在只是她的哥哥,而且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哥哥,面对这样的危险时,竟然只能看着别的男人为她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