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轮表演是整个宴会的高—潮部分,因为这是天泰朝所有属国共同表演的一个大型节目。
东方的鲛人族、西方的火番族、北方的草原部落、南方的海外诸国,每年都要派遣使节提前来到天泰朝。
这些使节的一个重要工作内容就是代表自己的国家参加天泰朝的新年宴会,向天泰朝展示自己的忠诚,让天泰朝皇帝高兴。
因为皇帝一高兴,就会赏赐下众多他们国内根本没见过的珍稀物品,价值极为可观,远远胜过他们献给天泰朝的国礼。
对于有些小国家来说,这些赏赐差不多相当于他们国家一年的总收入了,这当然值得他们派出一个使团认真地为之工作数月乃至一年。
所以,第八轮表演开始的时候,整个奉天门前简直变成了另一个世界。不同肤色、发色、长相、服饰的人,从奉天门的侧门口源源不断地进入。
他们有的表演杂技,有的表演舞蹈。
更有甚者,有的驱赶着各种奇禽异兽,指挥它们做出各种各样的动作。
白色皮毛的狮子、老虎,白色羽毛的孔雀,都引起了在场百官的惊叹。这种动物的出现一直被认为是一种祥瑞,象征着上天对于人间统治者的赞同和认可。
这次献上这些白色动物的藩属国,估计是要得到极为丰厚的赏赐了
。
五六头大象组成的队伍走了过来,每头大象都打扮得十分华丽。
大象的整个鼻子都覆盖着闪闪发光的金箔,上面点缀着红色、绿色的宝石。大象背上的坐垫也十分华美,每头大象背上都坐着一个充满异域风情的异族女子。
在这么冷的冬天,她们依然裸露着脖子和半边肩膀,对着惊讶的天泰朝官员们扑闪着小扇子一样的睫毛,露出富有诱人力的笑容。
宁王坐在贺清韶之下的首位,看着这次出乎意料的藩属国节目,对于大象背上的异族女伎十分感兴趣。
他自诩文采出众,自然是少不了红袖添香这一个环节的。
在他的宁王府上,最多的就是来自各种阶层、各种民族、各个国家的美女妖姬。
他摸着自己稀疏的髭须,在五个女伎之中来回打量着,想要选出来一个最漂亮的,等会儿就带回府中。
今晚,就可以尝尝这种新的异族女伎的滋味了。
只是,到底是第一个身材特别丰腴的女伎好些,还是第二个眼神特别勾人的女伎好些?要不,干脆两个都带回去好了!
宁王正在揣度权衡女伎之际,就听见一声尖叫传来,第一头大象不知为何,突然发起狂来!
四条柱子般的粗腿猛地奔跑起来,整个广场似乎都在震动。
坐在大象背上的女
伎惊声尖叫着,在大象背上摇来晃去,双手紧紧抓着象背上的扶手,随时都要掉下来。
走在大象边上的驯象人大惊失色,不知道明明十分驯熟的大象为什么会在这个关键时刻发狂。
他连忙挥起鞭子,口中发出训斥的声音,试图命令大象安静下来。
可是,这个时候的大象已经根本不在意他的命令了。大象伸出装饰着金箔的鼻子,猛地将驯象人卷起,抛向空中,自己则继续向前奔跑。
驯象人从高空中摔落到地上,发出砰地一声,只是此刻却根本没有人关心他的死活。
因为这头大象所奔向的方向,正是坐在主位上的贺清韶!
大象一路踩踏,踢到了无数案几杯盏,按照官秩排座的官员们也早已纷纷起身躲避。
宁王一愣神的时间,身边已经跑过了十几个官员。
他身后的两个侍卫也连忙上去护着他撤退。
贺清韶皱着眉头,站在主位上,身前是四个侍卫。
他们已经拔出了武器,生怕这是一次安排好的刺杀。
如果是刺杀的话,随时还会有刺客出现。
“殿下,请您先暂避一下吧。”两个太监扶着贺清韶的胳膊,想把他拉走。
“不!”贺清韶看着场中的一片混乱,大声说道,“你们快去将众位老大人扶着撤退!他们腿脚不便,太
危险了!”
确实,除了这些皇族亲王公爷之外,官员们是没有资格带着侍从参加这样的宴会的。
所以,在这个时候,很有不少年龄比较大的官员们,年老体衰,反应迟钝,就算是心里急得火烧火燎,步伐也快不起来。
贺清韶一把推开身前的侍卫叫道:“去救人!去救老大人们!”
看着侍卫们为难的脸色,他怒喝道:“我命令你们,速去救人!”
围在贺清韶身边的侍卫们只好跳到场中,各自瞅准了那些步履缓慢的老大人们,一人一个,将他们拽到安全地带。
宁王被两个侍卫扶着,混在奔逃的人群中。
忽然,扶着宁王的两个侍卫手腕一麻,就发现被他们扶着的宁王不知道怎么就摔了出去,在地上连滚了数丈,正好躺在了那头向前奔跑的大象脚下!
“王爷!”
两个侍卫发出撕心裂肺的悲鸣,他们都是宁王最心腹的侍卫,眼看着宁王就要丧生在大象脚下,可是他们却距离宁王还有数丈之远,根本来不及过去搭救,心头的悲痛可想而知。
听到他们声音中蕴含的悲痛,不少官员都扭过头来,看见了这悲惨的一幕:
大象粗壮的四条大腿毫不停留地踩在了宁王的身上……腿脚、腰腹、胳膊都被发狂的大象重重踩过,宁王口中的鲜血喷
出老高,很快就没了动静。
宁王被大象踩死了?
贺清韶睁大了眼睛,简直不能相信这样一个戏剧性的事件。
这……难道就是定南王说的“新年礼物”?
如果是这样,定南王的手段真是太残忍了。到底萧贵妃做了什么,才会让他这么简单粗暴地将宁王弄死?
而且他又是怎么让大象发狂的,难道藩属国也有定南王的人?或者在接待这些藩属国使团的鸿胪寺有他的人?
贺清韶的思绪不断发散,越想越觉得定南王令人恐惧。
不仅仅是因为他个人实力强大、南疆重兵二十万恐怖,更可怕的是,他好像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在乎,只要惹了他,天潢贵胄都不被他放在眼里。
他难道没想过,宁王这样一死,皇祖父会如何震怒吗?
大年初一的新年宴会弄成这样一团糟,天泰朝的脸该往哪儿搁?
贺清韶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定南王凌玄白对于这些,毫不在意。他终于明白了凌玄白跟他谈判时候说的那句话,他“要南疆,要自由”!
而阻碍他自由的天泰朝,想必就是他亟欲斩断的锁链吧。
对于这种束缚自由的锁链,谁会在意它的脸面和感情呢?
贺清韶内心产生了深深的忌惮,这样的定南王,绝对不是一个能够真正臣服于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