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示意小厮将信件拿过来,随手抽出一封,果然是安平侯夫人曹氏的笔迹。
信尾果然说道,这个月和上个月的收入一共是一万三千两,已经替王宝珍存到了钱庄里。银票还如以前一般在曹氏处保存。
安平侯心中哀叹,这两个女人平时看起来挺精明的,怎么会落下这么实在的把柄!
把夫家的银子偷偷拿去放印子钱已是不妥,得了利息银子不交到公中更加有错,到最后还交给娘家嫂子保管,这完全就是背着夫君藏私房钱的典型,确实完全符合七出之中的“窃盗”一条啊。
有了这些铁证,真是百口莫辩了。
即使是心疼幼妹,此刻的安平侯也不由对她心生怨言:做事要有头脑啊,这下可好,连我也要被泼一身脏水了。
安平侯将信纸放到一旁,冷冷说道:“三妹在内人处存放些银两,也不过是亲友间普通的金钱往来,内人也不会侵吞,云大人何必如此着急?”
云德邻也不争辩,只是点头道:“原来如此,那么还请侯爷将令妹背着我请尊夫人保存的银两悉数归还。”
安平侯不屑地说道:“那是自然。”
云德邻含笑道:“既如此,这十万两银子就请侯爷早日派人送来,本官就不收利息了。”
安平侯也不怕他哄骗自己,摆手道:“十万两银子就让云大人这样看重?”
云德邻并不在意他的讽刺语气:“本官只靠俸禄生活,怎么能与侯爷生财有道相比?侯爷举手就是十万银子,本官却是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银两,怎么能不看重?”
“说起来也难怪王氏会背着本官去放印子钱呢,恐怕也是家学渊源,自小便知道逐利生财吧。”
云德邻淡淡的语气,却让安平侯的脸更加涨红了。
这攻击范围已经从安平侯兄妹延伸到了整个安平侯家族了。在这个商人地位最低下的时代,说一个家族有着逐利生财的传统和氛围,无疑就是对这个家族的全面否定。
三位族老的脸色也很难看。他们本来就担心因为王宝珍被休一事,影响家族中其他未婚少女说亲,现在可好,这件事情没解决,又被扣上了另一顶大帽子。
“云大人,请注意你的言辞
。不要用王氏的个人行为代表整个王家。”十一叔忍不住开口道。
云德邻也没有准备为此和三位族老对上,他含笑点头不语。
安平侯看着一派从容的云德邻,暗中咬牙切齿。
三妹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个妹妹比他小那么多,在他心里和自己的女儿也差不多了。她当初看上这样一个有妇之夫,执意要嫁,安平侯苦劝不果,后来在其中也出了不少力。
当时安平侯固然是有和裴鼎过不去的意思,但是也是看着云德邻这人机灵、狠辣,培养起来也是一个得力臂助,他才会想办法将三妹和云德邻撮合到了一起。
三妹嫁到云家之后,对云德邻可谓死心塌地,就算是挪用了元配嫁妆、在外面放些印子钱,所得收益也无非是用在云德邻和她的两个女儿身上。
他不相信十几年时间,云德邻对这种事情都一直一无所知。
云德邻占尽了便宜,如今却翻脸无情,反而将三妹的种种付出当成了罪证!
安平侯真是后悔,云德邻当初对风华绝代的发妻都能那么狠心
冷漠,他怎么就没想到有一天他也会对三妹更加狠辣呢?
不管怎么说,世间没有后悔药,事已至此,安平侯也只能一脸厌恶地看了云德邻一眼。
今日叫云德邻来面谈休妻之事,看来是谈不出什么名堂了。
他原来还准备将当初云德邻和三妹婚前闹出那种丑事的目击者带出来,威胁云德邻,如果不收回休妻的决定,就让他身败名裂。
如果只有他和云德邻两人在场的话,这个威胁也许会有用。可是现在,定南王高坐一旁,虎视眈眈。
安平侯根本没把握能够用这个威胁到云德邻,因为他发现,云德邻的脸皮厚度,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如果云德邻彻底不在乎,那么这件事情也只能让三妹已经不怎么样的名声更加狼藉而已。
这些年,他和云德邻也做了一些背地里的勾当,但是拿出来威胁云德邻的话,他自己也洗不干净。怪只怪,因为三妹,也因为云德邻太会伪装,他竟将云德邻当成了自己人,没有将他单独做事的证据握在手里……
安平侯在心中长叹一声,不过是
两个月的蛰伏,连三妹被云德邻休弃他都已经没有办法出头了。
云德邻,十几年都跟在他屁股后面唯唯诺诺的小人,如今居然也敢爬到他头上拉屎!
他垂下眼皮,端起旁边的茶杯,慢慢地沾了沾唇,心中却是一片恨意。
这一切,他安平侯王恒终有一天会全部讨回,还要追加利息!只希望到那个时候,云德邻你也能承受得起!
安平侯放下茶杯,已经没有心思再和云德邻浪费口舌。
云德邻心意已决,更加上有定南王撑腰,休妻已成定局。
与其在这里和云德邻磨牙,倒不如把时间花在打探他为什么和定南王搭在一起这件事上更有意义。
“既然如此,今日就到此为止吧。”安平侯意兴阑珊地开口说道。
“但不知侯爷准备怎么到此为止?”云德邻却不肯善罢甘休,非要问个明白。
“既然你决意休妻,那王家和云家的姻亲关系至此为止。本侯过几日就派人将三妹存放在夫人处的十万两银子送还云大人。”安平侯干脆利落地说。
“就这样?”云德邻挑了挑眉毛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