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后面一种假设,很快就被方素问否认了,莫说是王府,就是南平侯府,府里家眷们用的布料除去皇上赏赐的,其他的都是来自自己的布庄,几时需要到别家调度呢。
“奶奶,您找我?”方素问思忖之时,庄坞已经从院子里进去了正屋,他作揖朝方素问行礼,然后就盯着他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看着方素问。
“庄义士,坐!”方素问指指靠墙的椅子,林景荣趁着她昏睡的时候,换了新的桌椅,待庄坞做坐好后,她又轻轻翻动一下瑞哥记录的册子,“这些年,辛苦您了!”
一声敬称,让庄坞突然紧张起来,走镖走多了,庄坞的神经总是紧绷着,他已经养成了,任何一点风吹草动他便立刻警惕的习惯,眉头下意识地一皱,“你……”却看方素问正若无其事地翻动着手里的册子,暗道是自己多疑了,他清一下嗓子,“奶奶客气了,能为奶奶解忧是小的的福分!”
声音轻松,但眼睛依旧炯炯有神地看着方素问,那副表情,就好似方素问随时都会在发出暗箭一般。
“我翻看瑞哥记得册子,庄义士,这次能又帮着卖了个高价啊!这让我怎么感谢您啊!”方素问缓缓地放下册子
,根据瑞哥的记录,这一次,庄坞一共把布匹卖了十两,其中八两是红绸的价格,剩余的二两则是染料和麻布的,染料跟麻布倒是价格合适,而且自从委托庄坞售卖一直是这个价格,只是这红绸又贵的惊人。
方素问了解过红绸的价格,就是福瑞祥的一匹最多不过一两二前,自己织的红绸虽然加了金粉,但没名没号,若能卖出二两,唯一的解释就是庄坞在里面搞鬼了,而且他还故意隐瞒了布庄的名号,这让人如何不怀疑。
“奶奶,不瞒您说,这次购买的还是上次的人家,上次他买了咱们的布,从质量到品质都毫无瑕疵,这次人家是专门找到我,点名就要奶奶织的布!”庄坞不卑不亢、面色不变的说道,“那老板亲自上门来交定金,你想啊,我哪能让他们知道这是奶奶织的布啊,就让我给拒绝了!”
“奥,原来是这样!”庄坞的一番话,让原本打算直接开口询问的方素问直接把话咽了下去,她不禁想到,难道庄坞故意隐瞒布庄的名字是担心随竹院的人不小心说露了嘴?
这种猜测,让方素问暂时决定把心里的疑团放下,“辛苦庄义士还得给我们隐瞒!”
“奶奶,您对我有恩
,许我时不时来看看我妹妹,庄坞心里已经感激不已了!”庄坞从椅子上站起来,对方素问再次作揖,“明日还得去一趟镖,奶奶若是没什么要吩咐的,小的就先告辞了!”庄坞言罢,在方素问的点头后,便转身出了正厅。
在院子里,他跟杂果打闹嬉戏几句,便牵着马车出了院门。
“奶奶,给你看样好东西!”随着关上院门,杂果就匆匆跑回了院子,她见佩妞在书房里陪着瑞哥书写些什么,就跟做贼似的一冒腰进了灶房,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只砂锅,她疾跑进正屋,把屋门关上后,将砂锅凑到方素问面前,“奶奶,你看,这是什么?”
砂锅盖子打开,一股凉意扑来,却见锅子里几颗滚滚的圆形物体,圆圆的周围还有如桂的叶子,暗红色的皮有着如龟裂一般的壳。
是荔枝!
方素问一下子就认出这是上世她最喜欢的水果,荔枝。
只是这荔枝若离开本枝,“一日而色变,二日而香变,三日而味变,四五日外,色香味尽去矣。”荔枝产于巴郡,距离京城可有千里,眼前的荔枝虽已经有变色的趋势,却还能看出原本的颜色,定是快马加鞭运送而来,杜牧的过华清宫里不是有
写嘛,“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这荔枝从何而来!”方素问惊愕追问杂果。
杂果嬉笑,“原来这叫荔枝啊,我还以为是小刺猬呢,奶奶你果然见多识广,至于是从哪来的,奶奶你猜啊!”她那性子,却抑制不住心头的喜悦,都没等到方素问说话,她自己倒是先说出了答案,“嘻嘻,是庄大哥啦,他刚跑了一趟镖,这是押解之物,特意送来给奶奶尝尝鲜!”
杂果这话一出口,方素问脑子里立刻就冒出了两个字“骗子!”
当然,这话不是说杂果的,而是送给庄坞的。
按照庄坞所言,他是昨晚到底的京城,今天一早来拿了布料,然后变卖了,又回来的,可这荔枝还未变色,分明是刚从巴郡送来,当然也有一种可能就是,昨晚荔枝就送来了,放在有冰的地方储藏,但倘若是那样的话,早上来取布料时,庄坞为什么不拿呢。
唯一的一种解释就是,庄坞在卖完布后,正好荔枝送来,他得到荔枝,再来的随竹院。
但这荔枝可不是平凡之物,那是有钱也买不到的。
方素问不由地又想起了自己中毒的事,“这等紧俏之物,不是
咱们能消受的,吃了承受不起的东西,会拉肚子,我看还是把这荔枝扔了吧!”
杂果根本不认识这荔枝是个啥东西,只是庄坞表现的太神秘,让她以为这是个宝贝,一听方素问这么说,便立刻认定,吃了这个人肯定会不舒服,“好,奶奶,我这就扔了!”
她说着,就要转身去处理,趁着瑞哥没发现,赶紧扔掉才是。
她还没走到门口,就听方素问把她喊住了,“杂果!”
“嗯?”方素问冷不丁喊了这一声,杂果有点惊愕,奶奶几时这么严肃地喊过她的名字,“奶奶,你怎么了?”她抱着砂锅,擎着一双无辜的眼睛。
“额……”方素问突然不忍心说下去,她原本是想问杂果,倘若庄坞不像她想象中那么完美,她能接受吗?话在嘴边萦绕,方素问看着杂果,她不断地吞咽着口水,最后,却只是拿起了瑞哥的记账簿,“趁瑞哥不注意时,把这个烧了!”
杂果认出那是瑞哥刚刚记账的本子,小碎步上前,颤抖着接过来,低声“嗯”了一句,默默走出了正房,不管怎样,奶奶做任何事都是有预见性的,杂果默默说服自己,心里却想着,若是瑞哥发现这簿子不见了,自己该怎么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