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兰清笳那里离开之后,秦念茹的心里便多装了一件事。
眼下这个关头,她的确不应该再瞒着瑞儿了。
这件事,她不可能一直瞒下去,他迟早都会知道,既然如此,不如自己现在就主动告诉他。
一番斟酌,她还是先去找了母亲,将这件事与她商议。
谢老夫人听了她的话,沉默了片刻,旋即缓缓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的确是时候该告诉他了。”
秦念茹继续道:“既然要告诉他,就得说个彻底。谢家人实际上究竟是人是鬼,也要让他知道,免得日后他被谢家人算计了,都还一无所知。”
谢老夫人也没有反对,只是心中难免生出几分不忍。
这对瑞儿来说,或许会有些太过残忍了。
便是她自己,最开始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内心都受到了不小的震撼,更生出一股子遭到背叛的感觉。
瑞儿还只是个孩子,在自己的影响下,他对谢家人都是亲近信任的态度,越是如此,他得知这一切时,也才会越不能接受。
茹夫人心里何尝没有这种担心?
但是,事到如今,她们再多的担心也无济于事,该做的事也照样要做。
就在她们两人正在内心反复斟酌该如何对谢天瑞开口坦言的时
候,没想到,他却自己来了。
他是被小厮推着进来的,整个人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空落落的,双眼也一阵放空,似是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之中。
谢老夫人和秦念茹互相对视了一眼,心中原本还迟疑不定的念头也因为他的到来被推了一把,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既然迟早都是要与他坦白的,那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吧。
将小厮打发了出去,谢老夫人便酝酿着开了口。
“瑞儿,你来得正好,我们正有事情要告诉你。”
谢天瑞听了这话,也一下从他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抬眸看向了眼前这两位自己最亲近的人。
他的表情和状态都让秦念茹觉得很奇怪,心里不禁隐隐生出一股子莫名的预感。
而她的这个预感很快就得到了验证。
谢天瑞语气有些艰涩地开口,“我知道你们要跟我说的是什么事情。”
此言一出,谢老夫人和秦念茹的神色俱是一变。
他难道知道了这件事?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看了秦念茹一眼,这一眼让秦念茹心里灵光一闪。
难道,先前自己与柳大夫说话,都被瑞儿听了去?
她们先前就是在瑞儿的屋子里说话,彼时瑞儿刚刚经过了一场施针和下地复健,累
得睡着了,睡得很沉。
秦念茹对他不设防,自然也没想到他会有可能醒过来。
谢天瑞的确是中途苏醒,偷听到了她们的对话,这才发现了自己真正的身份,也终于知道了一直以来他们口中那富贵滔天,身份不凡的外祖家究竟是谁,而他们口中那侵占了他外祖家产业的名不正言不顺之族亲又是谁。
这些真相于他而已,可谓是天崩地裂也不为过。
他以前便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自己要与之争夺家产的,竟然会是当今圣上。
他更想不到,就是因为他这个身份,谢家这么多年,一直在谋划谋反之事。
而现在,谢家所作的一切都已经被朝廷发现了,不日,朝廷只怕就要打过来了。
届时,这里所有平和美好的一切都会被毁掉。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便是他自己。
谢天瑞越是想,便越发觉得心头沉甸甸的,整个人周身都笼上了一层沉沉的阴霾。
谢老夫人不知道秦念茹与兰清笳曾进行过那么一场对话,她急切地道:“瑞儿,你都知道些什么?”
谢天瑞再次抬眸看向她们,一字一顿地道:“我知道了我的身份,知道了谢家为此暗中一直在谋划的一切。这些,我都知道了。”
闻听
此言,谢老夫人便有些急切地追问,“你是怎么知道的?是谁告诉你的?”
谢天瑞没有看秦念茹,也没有说出自己知道这一切的真相。
他心里有种莫名的感觉,若是让祖母知道了柳大夫也对此事知情,这对柳大夫定然没有什么好处,对母亲亦是如此。
他微垂眼睑,将自己真实的情绪遮掩,轻声撒了一个谎,“我听到表叔和姜管事说的。”
谢老夫人闻言,心里果然没有怀疑。
也只有他有可能会泄露出这件事了,而恰巧他前不久刚刚来过。
秦念茹听到他这般说,心里生出几分复杂来。
她看得出来,儿子是撒了谎,他是故意为她们遮掩的。
谢老夫人完全没有怀疑他撒谎,现在,她只关心一个问题,那就是谢天瑞对这件事的接受程度。
谢老夫人一边看着谢天瑞的神色和反应,一边试探性地道:“瑞儿,这件事我们并非要瞒你,而是因为你太小了,我们怕你有压力,所以才没有及时告诉你,我和你母亲原本也打算要告诉你的了。”
谢天瑞的面色有些白,神色间带上几分脆弱。
“若不是朝廷发现了我,发现了谢家暗中为我所做的这一切,若不是事情已经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的地步,你们是不是还打算继续瞒着我?”
谢老夫人急迫地道:“你还在养伤,就算你知道了,也是无济于事,祖母只不过是不想耽误你恢复罢了。”
“可是,所有人都在为了我奔走忙碌,甚至把脑袋别在了裤腰带上,我却躲在后头什么都不知情,这让我情何以堪?”
秦念茹从他的话里捕捉到了一些关键的点。
他对谢家的真正态度和为人似乎存有一些误解。
既然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秦念茹便决定索性好好地与他谈一次。
秦念茹蹲下.身来,与谢天瑞平视。
“瑞儿,你告诉娘亲,你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第一反应是什么?是高兴,还是激动,抑或是别的什么?”
谢天瑞对上母亲定定的目光,他便也没有回避自己的内心,他低声道:“我既不高兴,也不激动,只觉得……肩头上的重量又沉了几分。
尤其是得知谢家为了我做了那么多谋划,而我却不中用到连站都站不起来,现在整个谢家还要遭到朝廷的围剿与清算,我就更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就好像有一座沉甸甸的大山压在肩头似的。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只是个寻常家的孩子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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