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的时候, 餐馆的音乐区还有吉他手抱着琴在弹唱。
俄罗斯语, 略显沙哑的音线,眼目迷离很是煽情。
周清幸紧紧皱起眉, 忍住心里一时涌动出的情绪。
“怎么了啊。”越温跟着进来,有些担忧地拉住她。
周清幸跟平时淡淡表情看上去差不多, 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她像是压抑着难过, 又强撑着不让人看到。
周清幸:“经理在后面看监控?”
“嗯……”越温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你没事吧。”
周清幸摇摇头。
“谢谢你啊。”她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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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控的事一调查出来,经理立刻把瑞瑞叫到办公区。
十几分钟后,女生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一片。
她跑到换衣室找到周清幸, 紧紧拉住她的胳膊哀求。
“清幸!求你, 帮我跟经理说一下吧。”
诬陷罪名在这里一旦落实很严重,她只是个普通的学生, 家里父母也是工薪族, 如果被交到警察那里,她就完了。
显然, 她此刻的后怕与认错来的有些不是时候。
周清幸整个人都很恍惚,她没理她,转而甩开她的手。
瑞瑞咬着牙, 又喊道:“钱我赔给你!”
周清幸像是没听到般, 继续往前面工作区走。
“周清幸!你到底要怎么样?!”瑞瑞突然大喊,眼眶里蓄出泪水。
店里还有客人, 经理赶紧出来让人把情绪失控的瑞瑞拉到后面。
“这件事情是我的疏忽, 很抱歉, 酒钱会全额退给你,并且会给你额外的补偿。”
他陪着笑,生怕这个学生闹出更大的事来。
好在周清幸看上去并不想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她点点头,开口便是。
“现在可以把钱结清给我让我走吗?今晚这两个小时的钱不用算给我了。”
经理:“可以可以,不过钱不会少给你的。”
*
周清幸直接从后门出去打了车,回到租住的地方。
她到屋里收拾东西,这时手机响起来,寂静的黑暗中,手机铃声格外响亮。
看到人名,她立刻接通。
“喂。”
“你怎么扔下我自己一个人走了!”
周清幸拉开柜子拿翻找护照一类的东西。
“抱歉,我忘记了。”
“……好没诚意啊。”男生低声道,还是有些生气。
周清幸没有说话,东西不多,包都装不满,几件衣服就是全部了。
她带上门,砰地一声响。
那边的人立刻敏感问道:“你刚回去?”
“不……不是……”
出去走几步就是马路,零星车灯摇晃而过。
越温:“嗯,星期六的时候,你把时间空出来吧。”
他咳了一声,男生嗓音干净,还带着些神秘的语气,“有惊喜哦。”
周清幸步子突然停下来。
风吹过,脸上的温度很凉。
她握紧手机,“越温,我要回国一趟,等我回来吧。”
她说完等了好几秒对面都没有声音。
拿掉手机一看,屏幕全黑掉了,没有电的手机冰冰冷冷的。
说不清楚的茫然与空落,夹杂着对未知的恐慌。
她招手拦了车,对司机道:
“去西兰区机场。”
*
“操……”
对方手机传来已关机的提示音。
越温烦躁地把手机塞进兜里,连招呼都不打就挂电话了,还关机。
这真是对周清幸太好了,都把她宠出脾气了。
心情郁闷的大佬转而给文尔达打了电话。
“你在哪呢。”
一接通就传出的嘈杂声音让他皱了下眉。
对方报了个地址,有名的红灯街。
*
身材性感的金发女郎踩着红色高跟,饱满胸-部蹭上铁棍,充满性-暗示的舞蹈几乎抓住了场内所有雄性的目光。
长沙发上,文尔达左拥右抱,正笑得开心。
“越少,来得巧啊,正好赶上今晚的重头戏。”
越温往台上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又收回,显然对这样的表演不感兴趣。
文尔达摆了摆手,旁边的陪酒美人都散开。
越温坐下,伸手拿过他桌上的酒看了看。
“白金龙兰,你过的真是奢侈。”
“哈哈,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嘛。”文尔达递了新杯子给他。
亮白色酒液透着微光,在玻璃杯里很是好看。
越温端起,对文尔达道,“你这一杯够我打工三个月。”
“哈?打什么工。”文尔达端着酒杯,没怎么理解他的意思。
越温喝了一口,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阖上眼,“餐馆打工啊,给那些人推酒,修东西,搬货什么的。”
像他们这种人,估计对打工都没什么概念。
如果是前几个月的越温,朋友突然来说他去餐馆打工,那他也一定会像看傻子一样看他。
“你……你受什么刺激了?”
越温笑,“赚钱,给女朋友买礼物。”
文尔达突然了然,他嘴巴张开,拍了拍越温的肩膀。
“佩服,挣了多少?”
“四千多吧。”
“嗯……”对方沉默了。
“能买什么。”越温问他。
情场大佬文尔达对这种便宜货毫无概念,“四千多连给我家的狗买狗链都不够。”
看对方眼里的冷意,他立刻笑笑,“不然明天我陪你去穷人商店看看。”
“你闭嘴吧。”越温坐起身子,又拿出手机给周清幸打了个电话。
还是关机。
男生表情比平时冷矜很多,越温把手机一扔,滑出桌面老远,身子重新靠回去。
“真是不能对她太好,现在就给我来这招。”
文尔达听到,大概猜了什么,他笑道,“越少,其实呢,女人也是要训的。”
“嗯?”
“你追的那位,是不是开始不听话了?”
越温晃了根烟,敷衍道,“是有点吧,你有办法?”
“哈,其实女生不能一味的对她好,我给你示范。”他像是有了兴致,喊来一个女生。
胳膊跟腿都细长白皙,走过来也不笑,有些禁欲的冷淡。
“什么事啊。”她正在舞池那边玩的正嗨,被喊过来有些不太高兴。
“想亲你。”文尔达把她一把拉过来,按在沙发上热吻。
手不老实地上下揉捏,过了好一会,才放开面红耳赤略显失神的人。
“给我倒杯酒。”文尔达坐起来,语气有些命令感。
那女生不明所以,还是给他倒上。
文尔达笑得很坏,“再把上面东西都收拾收拾。”
对方愣了下,“文尔达,你什么意思?我是服务生吗?”
“让你干你就干,哪这么多话。”
那女生脸色变得很难看,刚想甩脸子,就看文尔达猛然把倒满的酒颇在她的脸上。
“手滑了一下,哎……可惜了,我这杯还真不便宜。”
酒液顺着对方的头发滴滴答答,对方气的脸都红了。
文尔达这时从餐桌上拿纸巾,又慢慢温柔给她擦。
“嗨,行了行了,你知道的,我脾气有些暴嘛,你多顺着我点,我会对你更好的。”
他随手从钱夹里抽出一沓给她,“去玩吧,亲一个。”
等安抚了女生,对方要去洗洗,文尔达道,“宝贝,把桌上的东西收拾收拾啊。”
那女生撇撇嘴,真的就收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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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末了,文尔达对越温挑了挑眉。
越温笑笑,弹了下烟灰不说话。
“打个巴掌给颗糖,这样看这些女人还敢使性子。”
烟雾萦绕,越温想到刚刚那女生的脸。
他唇边的笑意冷了几分,“新交的女朋友?”
“嘿,一周,隔壁学校的。”
越温偏过头,眼神有些深长,“她长得很像一个人。”
同样疏冷的眉眼,略显淡漠的气质,非常明显了,文尔达是照着周清幸的感觉找的。
“嗨嗨老兄,可别多心,我又不会撬你墙角,还不准我找个替身玩玩吗?”
逛惯风流场的人,玩这个字,总是挂在嘴头。
越温吐出口烟,“你倒也能撬动。”
眼前光怪陆离的世界变得有些不真切,越温莫名觉得很烦躁。
他变了很多。
已经不想玩了。
*
一天一夜的时间,从飞机场出来,转大巴,客车,来回转了很多程。
天蒙蒙亮,周清幸睁着疲惫的眼,再次回到这片灰暗天空下的小镇。
可能昨天才下过雨,路上全是泥泞的小水坑。
鞋子踩上去,溅了一裤腿的水。
“你奶奶在医院躺了一个月,本来是不想叫你回来的。”
来接她的男人走在前面,嘴里抽着旱烟。
呛人的味道散在空气里。
“可能老人家时间不多了,想最后看看你,这几天一直念叨。”
周清幸垂着眼,手指紧紧掐着手心。
她一路沉默,跟男人坐上车,辗转来到镇里唯一的小医院。
*
镇里的医疗设施并不好,酸臭的味道混合着消毒水。
阴暗的走廊两边都摆着长椅,床位不够,很多人就用简单的被单,铺在地下。
“前面那个就是。”
男人指了指,最里面一个小门,门把都生锈,插着一把小钥匙。
周清幸突然觉得有些呼吸不上来。
男人推开了门。
一张窄床,上面的人盖着白色被子,旁边坐着个穿红汗衫的中年女人。
她手里拿着指甲刀正低头剪指甲。
“小幸来了。”那女人看到她,微胖的脸上挤出笑。
周清幸嗯了一声,把买来的水果放下。
病床上的老人骨瘦如柴,闭着眼,没有任何生气。
“刚喝了糊糊,睡了。”
“哦……”
周清幸没有太多话,中年女人起身把凳子让给她。
自己拉着男人出去。
带上门,对话从不隔音的门外,透进来。
“等会你去要钱啊,我看这丫头手里钱还剩不少。”